她先看向越宛清,无奈道:“宛清,可以了。”随即又看向郗道严,“郡王,文书放我房里就是。”
越宛清脸上刚露出胜利的微笑。
冯般若却话锋一转,做出了决定:“既然都到了门口,就进来一起用饭吧。”她刻意忽略了越宛清瞬间垮掉的脸,“郡王也一起吧。”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越宛清看着郗道严,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这个讨厌鬼怎么一点眼色都看不懂?”
这个安排显然不能让越宛清满意,她正要说什么,冯般若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立刻噤声,只得不情不愿地挽着冯般若往驿馆里走。
经过郗道严身边时,越宛清故意放慢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郡王若是无事,就请自便吧。”
郗道严却像是没听出逐客令,从容道:“既然是将军相邀,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越宛清:“……”
卫玦默默别开脸,假装专注地研究驿馆门廊上的雕花,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于是,一行人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走进了驿馆。
穿过回廊时,只闻脚步声声,无人言语。一行人各怀心思,径直被引至饭厅落座。此刻气氛微妙,侍从布完菜后便识趣地退下。
越宛清率先拿起公筷,精准地夹起一块最鲜嫩的鸡腿肉,笑容温婉地放入冯般若碗中:“母亲,您尝尝这个,火候刚好,最是滋补。”她刻意忽略了其他两人。
冯般若:“好。”
第85章驿馆长夜我听说这京城中有一位孀居多……
郗道严神色自若,也执起公筷,动作流畅地夹起一箸清炒时蔬,稳稳放入冯般若碗中那块鸡肉旁边,语气平和:“将军连日劳顿,也需多用些蔬食,清火益气。”
越宛清眼角微跳,立刻又夹起一块狮子头:“母亲,这是您以前最爱吃的,快尝尝,看是否还合口味。”
几乎是同时,郗道严的筷子也伸向了那盘炙肉,选取了烤得焦香恰到好处的一片:“驿馆的炙肉虽粗犷,风味却独特,将军在北疆时似乎颇喜此味。”
冯般若看着自己碗里迅速堆起的小山,沉默了片刻。
越宛清放下筷子,拿起汤勺,一边为冯般若盛汤,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甜美:“郡王对母亲的饮食习惯真是了如指掌呢。不知郡王平日除了军务,是否也常研究这些琐碎之事?”
郗道严坦然接过话头,也拿起空碗盛汤:“世子妃过奖。不过小王常年和将军同进同出,同食同寝,将军的饮食偏好,自然并非秘密。”
越宛清将盛好的汤放在冯般若面前,轻笑一声:“同食同寝?郡王也与母亲同寝过?”
郗道严面不改色,将另一碗汤也推到冯般若手边,从容解释:“世子妃说笑了。同寝乃指同驻军营,并非字面之意。将军治军严谨,与士卒同甘共苦,小王敬佩不已。”
冯般若终于忍不住:“食不言寝不语,你们都安静点,想说话等会吃完了出去说。”
越宛清立刻乖巧应道:“是,母亲。”随即却又低声道,“母亲,小心烫。”
冯般若:“我省得了。”
郗道严适时地将一碟易消化的糕点往冯般若那边推了推。
越宛清看在眼里,银牙暗咬,转而看向一直埋头苦吃、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卫玦,语气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嗔怪:“世子,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母亲布菜呀。”
突然被点名的卫玦动作一僵,心虚感更甚,只得硬着头皮,笨拙地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菜,放到冯般若已经冒尖的碗里:“母亲请用。”
冯般若看着碗里那块他无意中夹来的姜片,沉默了一刻。
这顿饭吃得一塌糊涂,冯般若也不知道越宛清抽哪门子风,跟郗道严争宠做什么。郗道严也是,挺大个人了还跟小娘子计较,人家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冯般若尚且没有识破他们的机锋来自何处,饭后自顾自地饮茶漱口,随后毫不留情地赶越宛清回去。越宛清急红了眼,冯般若只道:“等我休沐,自然会回去。如今皇后还没有放话,贸然回去,恐怕引得无端猜疑。”
卫玦也劝:“母亲此话有理,不如我们就先行回去吧。”
越宛清含着一包眼泪看她,良久之后她依依不舍道:“那母亲说话要算话,休沐了一定要回来。驿馆哪里住得舒服,床榻硬不硬?夜里炭火足不足?若是缺了什么,定要派人回府说一声,我立刻给你送来。”
冯般若看着她这般情态,心中微软,语气也放缓了些:“知道了。回去吧。”
越宛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被卫玦轻轻揽着肩膀,带离了驿馆。
送走这对夫妇,饭厅内瞬间只剩下冯般若与郗道严二人。空气似乎也随之安静下来。冯般若举杯呷了一口茶,转过头问他:“你刚说北疆军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郗道严却避而不答,反而起身,执起桌案上温着的小壶,为她重新斟满了杯中热茶。他靠得有些近,衣袖带起一阵极淡的冷松的气息。他没有立刻退开,就着这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垂眸看着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不过是些寻常调动。比起这个……”
“将军今日在京畿守备营,感觉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她肩头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