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青云只是略作思索,便再次开口:“回先生,此数最小为二十三。”
这一次,连徐先生都微微动容。此题难度远超鸡兔同笼,他竟又能如此迅捷地答出?
“哦?何以见得?”
“此类问题,有其通解。”顾青云从容道,“可寻找一个数,使其除以三余二,除以七亦余二,故此数可为三与七公倍数加二,即二十一加二,得二十三。再验算二十三除以五,正余三。故满足条件的最小数为二十三。”
他的解释依旧带着现代的数学思维,却精准地切中了问题的核心。
堂内鸦雀无声。若说第一次是侥幸,这第二次又该如何解释?
白钰僵在原地,脸色灰败,手指微微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赖以自豪的刻苦与学识,在对方轻描淡写的解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徐先生凝视顾青云良久,目光深邃,最终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思路清奇,直溯本源。顾学子,于算学一道,你确有非凡之才。此法……甚妙。”
卢屹在一旁,担忧尽去,眼中满是惊喜与钦佩。
顾青云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以远超时代的学识碾压对手,虽胜,却实非所愿。然而,在这暗流汹涌的寒山书院,他需要立威,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一局,他赢了。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
如隐书斋内,斜阳微落,青松摇摆。
徐先生正将今日讲堂内那场突如其来的比试,细细说与宁王听。
宁王执盏聆听,当听到顾青云几乎在题目念完的瞬间便报出答案时,他眉峰一挑,忍不住放下茶盏:“哦?那顾家小子,当真如此了得?一息之间,便解了你的难题?”
徐先生面上犹带着未曾消散的惊叹,抚须长叹:“岂止了得!殿下,老夫执教半生,从未见过思维如此迅捷、解法如此新奇的学子。其法自成一格,直指算学本源,堪称奇才!”
宁王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瞥了徐先生一眼:“本王早说过,此子当得起本王亲迎。偏你们这群老学究,当时还梗着脖子,说什么于礼不合,哼!”
徐先生顿时面露赧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当初宁王执意要亲至码头迎接一个无名的白身学子,他确是私下表达过不满的那一员。
此刻被当面点破,徐先生只得尴尬一笑,拱手认输:“是是是,院长慧眼如炬,识珠于璞,老夫……心服口服。”
他语气一转,眼中泛起热切的光芒:“院长,听闻此子至今未曾正式拜师?如此良材美质,若无人悉心指点,岂非暴殄天物?不如……”他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着问,“让老夫收他入门下,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话音未落,书斋外忽地传来一声洪亮断喝:“不行!”
只见教授武经课的黎先生龙行虎步,不顾哑仆的阻拦,已大步闯入斋内。
他须发微张,目光如电,人还未站定,声音已震得梁柱微响:“老徐头!你好算计!这等璞玉,岂能让你独占了去?要收徒,也该是我先来!学劳什子的经算,学得一身铜臭味!这样的好苗子,合该通晓兵法韬略,方能报效家国!”
宁王与徐先生愕然抬头,只见黎先生一脸势在必得。
徐先生当即冷嗤一声,拂袖道:“荒谬!人家一个清隽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抢了去,莫非是要他每日与你舞枪弄棒,风吹日晒不成?”
黎先生牛眼一瞪,声若洪钟:“谁说来我门下就非得冲锋陷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师儒将,难道就不是栋梁之才?这等慧根,不学兵法才是暴殄天物!”
宁王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位先生,不由失笑,转向黎先生问道:“奇了,你平日最重筋骨根基,今日为何也非要来凑这热闹?”
黎先生本名黎琼,出身将门,祖孙三代皆浴血西北,功勋卓著。他不及弱冠便已扬名四海,素以用兵奇诡、骁勇善战著称。
然天有不测风云,二十年前,北戎铁骑南下,黎琼亲率三千精锐孤军深入,据险死守,苦候援军。岂料朝中权斗正酣,竟无人理会边关将士生死存亡,致使援军迟迟不至,三千儿郎最终血染黄沙。
战后,朝堂诸公非但不自省其过,反将兵败之责尽数推于黎明琼一人身上,以“刚愎自用、带兵不利”之罪,判其流放千里。
宁王与黎明琼年岁相仿,自幼便不甚对付,堪称一对老冤家。然及至黎琼身陷囹圄、性命攸关之际,竟是这位昔日的“对头”竭力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