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门扉被推开,来人的脚步放得极轻极轻。
又不知过了有多久,躺在榻上的人才勉强将沉沉的眼皮抬起。
熟悉的帐幔映入眼帘,昏倒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想到自己已经安全,孟榆松了口气。
目光缓缓下移。
一张大脸猝然在眼前放大,她吓一跳,下意识拢紧衾褥往角落里缩。
瞧她一脸惊惶,满眼惧色,陆修沂不觉悲从中来,霎时红了眼,却强自压着,不让泪水蔓延。
他慢慢地俯下身,坐在榻边,朝她伸出颤抖不已的手,一点点地握住她的手腕,见她没反抗,才轻轻地将她带进怀里,哑着嗓音宽慰她:“榆儿,你不是同怀茵说过么?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这话说得极对,况此事并非是你的错,我已将那个幕后黑手捆起来绑在前院里了,你放心,我绝不会饶了她。”
若非她身子太虚弱,轻易挪动不得,他早便带她回府了。
陆修沂的声音哽咽,话也说得莫名其妙,孟榆听得云里雾里,可闻得他找到了幕后黑手,她登时便反应过来,忙从他怀里坐起,抬手:“你把孟洇抓了?”
说起孟洇,陆修沂柔和的面色立刻褪得干干净净,他咬牙切齿,仿佛恨不能将她撕碎:“她心肠这般歹毒,我不将她五马分尸已经是便宜她了。”
孟榆咯噔了下,他能如此说,便说明他已经对孟洇下手,只是还没到要杀死她这一步罢了。
她连忙解释:“我没事,她派来的那些人也没能把我怎样。”
纵然事情到了这般地步,陆修沂以为她仍要维护孟洇,所以才这样嘴硬,便温声道:“榆儿,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她对你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之事,我断断不能放过她。”
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安慰,贞洁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孟榆无奈,想起他方才忽然说起贞洁,便抬手:“你不会以为我被那些人怎么着了吧?”
陆修沂睁着大眼,虽没说话,但眸光里写满了“难道不是么”。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原是想这般做的,但并未得逞,我和怀茵及时逃了。”
“可怀茵明明说了,你后来把那些人引开,回来时满脸脏污,衣衫还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陆修沂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讪讪地道,且他接过她时,她的模样也确实如此。
“和怀茵分开后,我跑上山引开他们,谁知就跑到了悬崖边上,他们猛扑过来,一小心就掉到了悬崖底。我回程途中又滑了脚,跌下山坡,晕了过去,怀茵找过来时,我脑袋还是懵的,所以才没来得及解释。”
许是因为刚醒,她手语打得极慢,陆修沂的心也随着她手掌一起一落间渐渐平稳。
直到此刻,酸涩感撑爆眼眶,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搂紧孟榆,簌簌地淌下泪来。
女子的贞洁不在罗裙之下,这话能从他口中听到,孟榆着实诧异,犹豫片刻,她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缓了半日,他才止住哭声。
离了她的肩膀,陆修沂撇过脸,孟榆心领神会,自然也没有去看他。
屋里备有水和脸巾,她起身湿了湿脸巾递给他,看到外头曛色满天,便正欲开门出去看看情况。
陆修沂却顾不得脸上的狼狈,回过身一把拽住她:“你去哪?”
此刻的他满脸泪痕,与素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形象大相径庭,孟榆抽回手:“我昏睡多久了?”
“从昨晚到现在,有一天一夜了。”
“我睡了这么外,姨娘一定担心极了,我去瞧瞧她。”
原来只是如此,陆修沂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被她看了个尽,又忙撇过脸:“嗯,你去吧!”
来到沈姨娘房间,雁儿和怀茵得知她醒的消息,也匆忙赶到了,劫后余生的相见,几人眼含泪光,面面相觑,搂着哭了一阵儿后,才渐渐平复下情绪。
一番交谈下来,孟榆才得知陆修沂对孟洇所做的事。
说起孟洇,雁儿满脸嫌恶地啐了一口:“还以为她多厉害,不过扒了件外衫,人就疯了,她也不想想,她是如何对我们姑娘的。”
孟府百来人口都被人架着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孟洇被扒下外衫,巨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袁氏和孟砚清当场就晕过去了。
孟章洲想开口求情,可一看到孟榆浑身都沾了血,被陆修沂抱回来的模样,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听到孟洇疯了的消息,怀茵仍不觉解气:“若非她找的那两个人愚钝了些,我和姑娘必是逃不出他们掌心的。”
上京几乎所有的乞丐都聚集在城隍庙,倘或逃不掉,她们一定会被绑到那里,单是细想了下之后的形景,怀茵就浑身打起冷颤。
如今逃了出来,且孟洇还疯了,孟榆对她倒没了逃难时的恨意,但她的心肠太毒,她也没想为她求情,只问:“将军可有说要怎么处置她?”
雁儿回:“说起来,姑娘失踪,将军调派大批人手到城郊搜寻一事也惊动了官家,为保姑娘清誉,听闻将军回了官家,只说姑娘是遭遇刺客挟持,原想将这罪名给四姑娘,然后将她交与知府判刑,可这会子姑娘回来了,将军要怎么处置她,奴婢就不晓得了。”
“榆儿想怎么处置她?又或者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泄愤。”正说着,陆修沂抬脚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