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礼淡笑:“此话极是。对了,前儿听闻孟兄家得圣上赐婚,对方乃绛阳侯府的陆小侯爷,不知许的是哪位姑娘?”
孟章洲闻言,抬眼扬唇:“你怎忽然关心起这个?”
“孟兄家承蒙官家赐婚,我为孟兄欢喜,随口问声罢了。”江煊礼的视线仍落在书上,神色未有分毫变化,仿佛当真只是随意一问。
江煊礼素来不近女色,连有姑娘稍稍靠近些,他都要退离几步。他既如此说,孟章洲自然没有半分怀疑,便继续低头练字,亦是随口回:“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极坏的事。父亲说四姑娘性情活泼,堪配陆小侯爷,便许了她。”
“吧嗒!”
厚厚的书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孟章洲闲聊着,突闻此声,忙抬头,见江煊礼正要将书拾起的瞬间,指尖忽然被翻开的书页一划,刺目的鲜血旋即从指腹中涌出。
孟章洲一惊,立刻过去瞧了眼,见指腹被划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忙往外喊道:“阿溶,景云被划伤了,快拿金疮药和绷带过来。”
阿溶原在廊檐的台矶上打着磕睡,闻声登时惊醒,忙到孟章洲房中取了金疮药和绷带。
敷上药,用绷带包了细细的一圈儿后,江煊礼方收回手,语调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我没事,小伤罢了。”
“还说没事,你瞧你疼得脸色都白了,这些书皆是新书,书页锋利,一不小心便会划伤手,”孟章洲蹙眉,将金疮药塞到他手里,“这药你且拿回去,期间莫要碰到生肉,敷上两日便好了。”
江煊礼推拒不得,唯有收下。
***
朝晖铺了薄薄一层在深绿的梨叶上,陆修沂和官媒早早便携带了一对大雁、一对山羊、一对梅花鹿以及六坛荔枝酒到孟家纳采。
山羊和梅花鹿且还好,最难得的是那十坛荔枝酒。如今正值炎炎夏日,荔枝在南越地区虽多,可因运输限制,在上京却是极难得的,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得官家赏赐才能浅尝些许。
现下陆修沂一上门,便命人抬了足足六坛荔枝酒过来,岂不令人震诧非常?
如此大的阵仗,可谓给足了孟洇脸面。
“听奉茶的人说,老爷和夫人见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哪儿还有先前的愁眉苦脸,”怀茵出去听了个碎嘴,回来嘴巴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有四姑娘,隔着屏风偷偷瞧那陆小侯爷,耳尖都似熟透的桃儿般,连旁人说什么都顾不得了,眼里只有陆小侯爷。”
孟榆画好图样,搭好了绣绷,已经开始绣枕套了。
闻言,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扬唇抬手:“你羡慕了?”
怀茵怔了瞬,好似想到了什么,便半蹲下来和孟榆齐平,握起她的手,温声道:“当然,我羡慕她的风光,羡慕她来日出嫁时的十里红妆,可我更羡慕姑娘不为富贵而折腰的不卑不亢,更羡慕姑娘有逃离魔窟的勇气和毅力。”
她言辞恳切,句句真诚,说得孟榆怪有些不好意思的。
恰在此时,雁儿忽然高声通传:“四姑娘来了。”
孟榆朝窗外瞥了眼,见孟洇满面红光地领着知夏进来了,她忙莞尔向怀茵打了个手势:“怀茵的鼓励我收到了。”
道完,便立刻起身迎出去。
孟洇见到她,竟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甜甜地叫出声:“三姐姐好。”
满院的人见了,皆惊得瞪大了眼。
孟榆望了眼怀茵,怀茵会意,她方微微笑着打起手势:“不知四妹妹忽然过来有何要事?”
怀茵照常译过去。
孟洇偏头指了指知夏手里搬着的一坛酒,笑道:“这是荔枝酒,小侯爷特意带过来给我尝尝的。妹妹想着,三姐姐方才没能在前厅品尝,便特意同母亲说了,送一坛过来给姨娘和三姐姐尝尝。”
“多谢四妹妹的好意,我今儿便尝尝。”
怀茵忙从知夏手里接过荔枝酒,又示意知眠过来搬到小厨房里好生存放。
孟榆打起手势时,自然不忘露出一副艳羡神色,孟洇见了,方心情大好离开了。
将孟洇打发走,孟榆到小厨房开那坛酒闻了闻,果真香甜无比,惹得她口水都要流了,便当即吩咐雁儿在晚饭时将昨儿大厨房送来的烧鹅砍了下酒。
前世她虽每年都吃荔枝,却从未用荔枝酿过酒,如此想想,当真觉得错过了一样绝好的东西,现如今便是想吃上一口荔枝都已成了奢望,遑论用荔枝酿酒?
沈姨娘可巧进来看到了,扬唇:“榆儿,你一惯不胜酒力,可莫要多喝了。”
孟榆闻声回头,抬手朝沈姨娘粲然一笑:“知道了。”
话虽如此说,可那荔枝酒确实香甜,她晚饭时到底没忍住,趁沈姨娘不注意,偷偷喝了满满的三大杯。
谁知也就是这三大杯,彻底将孟榆醉倒了,怀茵和知眠唯有合力将她挪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