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刚鬆弛下来的神经,因为殿外小太监的一声通报,又重新绷紧。
太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了。
他这个便宜母后,张太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歷史上,这位太后对外戚的纵容,几乎贯穿了整个正德朝。她的两个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靠著她的庇护,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朝中大臣弹劾的奏疏堆得像小山一样,最后都被她压了下来。
自己穿越过来才十几天,屁股底下的龙椅还没坐热,辽东的火还没扑灭,这位太后就要开始作妖了吗?
朱厚照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说辞无非就是那么几句。
“皇儿啊,你年纪不小了,该大婚了。”
“国事再忙,子嗣传承也是头等大事。”
“哀家给你物色了几个好姑娘,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看看?”
然后,名单一拉开,十个里有八个姓张。
这套路,朱厚照上辈子在歷史书里都看烂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当皇帝,不光要跟外头的敌人斗,还要跟家里的亲戚斗,真是心累。
“宣。”
朱厚照重新坐回龙椅,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面无表情地撇著茶沫。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该做的姿態要做足。那是他的亲妈,孝道这顶大帽子,他可不能不戴。
很快,一个穿著深青色宫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嬤嬤,领著两个小宫女,低著头,迈著小碎步走了进来。
这老嬤嬤姓刘,是张太后身边最得宠的掌事嬤嬤,在后宫里也是个响噹噹的人物。
“老奴刘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嬤嬤跪在地上,行了个標准的大礼,声音恭敬,却不卑微。
“起来吧,刘嬤嬤不在母后身边伺候,来朕这里有何事?”朱厚照放下茶盏,语气平淡。
刘嬤嬤站起身,微微躬著腰,脸上堆著关切的笑容。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听说陛下为辽东的战事,已经好几日没有好生歇息了,寢食难安,特意命老奴燉了些参汤给陛下送来,望陛下保重龙体。”
她说著,身后的小宫女便將一个精致的食盒呈了上来。
看看,这话说得多漂亮。先不提正事,先表达关心,让你不好意思发作。
“有劳母后掛心了,也辛苦嬤嬤跑这一趟。”朱厚照点点头,“参汤留下,你回去告诉母后,朕心里有数,让她老人家放宽心。”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可刘嬤嬤像是没听懂一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陛下,太后娘娘还有几句话,让老奴一定带到。”
来了,正题来了。
朱厚照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母后有何吩咐,嬤嬤但说无妨。”
刘嬤嬤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调子说道:“太后娘娘说,陛下登基以来,宵衣旰食,为国操劳,实乃我大明之福。只是,陛下如今已年满十五,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室血脉更需早日开枝散叶,方能安天下臣民之心。”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