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认识你是不是太早了?”
车子在市里开不快,停停等等,一会儿一个红绿灯,外头的楼也是一会儿换一样,店铺的橱窗雪亮,里头晃动人影,那是人家的生活。
陈雪榆声音很低:“不早,在我看来正好。”
令冉想,那倒是,我这么年轻,你的十九岁过去了永远过去了。她暂时挑不出陈雪榆什么毛病,或许有,甚至可能是个变态,人前日下,都得藏一藏装一装。
他现在跟她一点身体上的接触都没有,话也是客气周到的,不紧不慢,像是生命还很漫长。
“你不问问我具体做什么的?”
“我知道你很有钱也很有本事就够了。”
“没有好奇的事情吗?”
“有,但我知道一定会发生,总不会一直这样。”
“有些事,你懂得太早了。”陈雪榆的眼睛暧昧下来,但神情平淡,不会叫人觉得冒犯,“谈过恋爱吗?”
这种时候,多少应该装作害羞或者难为情的,一个腼腆,不知人事的少女,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样子。
她却打探起陈雪榆,他有种沉静的生命力,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整个人衣冠楚楚。她知道他肯定有过女人,做过那种事,那种事在十里寨稀松平常,她家不远处就是红梅美容店,也不贵,听说一次几十块钱。她见过男人乱摸,又要笑着喘,嘴脸丑陋,眼里的欲望都要溢出打脸上淌下来。
陈雪榆也是男人,他是哪个样子?
令冉心跳又快了,脸微微红着,很容易让人误解。
“没有。”
陈雪榆笑笑:“看来你没有问我的打算?”
令冉说:“那是你的事,我们不认识之前,你有你的生活,跟我毫无关系。”
陈雪榆道:“我们现在有关系了。”
令冉的目光停在他手背上,青筋突出,特别有力量,她是一下明白他之前那句“希望不会让你失望”是什么意思,这双手,会抚摸她。
她在没发生之前,先一步又懂了。
陈雪榆像极有耐心的猎人,不轻易动手,他很有礼貌地把她送回来,约定下一次见面,正好碰上五奶奶,解释说自己是令家的一个朋友,这显然不合理,但他那个语气、神态,仿佛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没听说过令家有这样的朋友。
五奶奶有疑虑,问令冉:“冉冉这小伙子是谁呀?”
“以前认识的。”
“怎么没见过?”
“之前来往少,听说我妈的事后才又联系上的。”
令冉撒谎手到擒来,说的那样连贯、自然,谁要是再怀疑,简直是在伤害她。
好了,五奶奶不问了,令冉要去睡觉,现在真好,想睡大觉就去睡,没有课要听,没有习题要做。
这一觉睡得太久,西边还残留一点余晖,窗户那成迷迷的灰,风扇转着,身上热得恍恍惚惚,似乎是嗅到上海芦荟皂的味儿,令冉喊了声“妈”。
不是家里,五奶奶从她家超市买的芦荟皂刚拿出来用。
房子跟人俱灭,肥皂居然刚新拆,令冉回过神,想起十里寨以前的事。是哪一年的哪天,晾好衣裳的人出门遇到车祸死了,家人回来,那衣裳还没干,尚且不死,人却不在了。那家做子女的,抱着衣裳在阳台哭。
她连抱件衣裳的机会都没有。
电饭锅里煮着绿豆汤,咕嘟咕嘟顶起盖子,五奶奶问她:“冉冉加冰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