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他紧接着又呸一声:“咸死了,放多少盐。”
清脆一声响,刀疤直接撂了碗,筷子砸飞出去,坐在地上中气十足地教训他:
“哪来熊毛病,有吃的就不错了,把这儿当你们帕森监狱啊,老子从蓝仪云手底下调过来,以前当雇佣兵吃得天天都他妈山珍海味,你以为这几片菜叶好摘啊,谁跑出去挖的,你敢吐?给老子捡起来吃了!”
死刑犯忍无可忍,到现在脾气那股劲儿也窜上来:“左右都是死,我快死了不想吃你这垃圾怎么了,有本事你去抢对面物资,没本事闭上你臭嘴!”
刀疤“蹭”一下撑地而起,板着脸,气势汹汹朝他走过来,独眼眼疾手快地起身拉他,两人争执不下,其他几处篝火的士兵也纷纷看过来。
下午凝结的冰面又聚拢,悄然间,在这一次焊得更加坚固。
一阵寒风掠过噼里啪啦的木柴,火光微弱,倒映出裴周驭挺直而冷漠的侧脸。
“想吃饱饭吗。”
他突然说。
冰面“啪”一声碎裂,两边阵营的人都向他看过来。
刀疤掏出的枪已经抵在死刑犯脑门,独眼一把给他夺了,扔出去,和所有人一起看向裴周驭。
裴周驭始终音量淡淡的,他漠然道:“离这里三十公里外的东北角有粮仓,挂了驿站牌子,只有两个看守。”
刀疤脸立刻嗤笑一声:“你饿糊涂了吗,裴大将军?”
独眼却迅速抓住信息点,表情变得严肃:“你确定那是粮仓?”
“是。”裴周驭说。
“别听他扯犊子,仗着自己以前是指挥官在这故弄玄虚,驿站就是驿站,哪来的粮仓?就算真是,你敢去抢吗?啊,我问你,一个瞎眼的一个断腿的,谁第一个去?”
被他欺凌的死刑犯颤巍巍举起了手,鼓起勇气,报复性地怼了回去:“我要去,我不想在这儿活活饿死。”
刀疤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又要往上冲。
独眼一下子将他牢牢抱住,厉声:“你不去也是等死。”
周围吃饭的士兵们都悄悄放下了碗筷,顶着疲惫的双眼,打起精神紧盯着裴周驭。
“驿站门口的车轮印不正常,那是载重物资车,送的不是信。”
裴周驭依旧语速不快,言简意赅地说:“大概率披了驿站的皮,干着小型储备点的事。”
“饿吗,饿就跟我走,现在正好天黑,搏一把还有生路。”
他擦了把嘴站起来,仰头缓解了下自己肿痛的后颈,身后有一两个人犹豫着跟他站起来。
裴周驭没有回头,定住视线平静地说:“怕死的留这儿,冻着,等尸检组过来收尸。”
悄然间,又一阵雪花夹杂的寒风飘过,众人暗流涌动,互相窥看彼此。
独眼无视刀疤阴沉沉的眼神,率先表态走到了裴周驭身边,渐渐的,后面传来骚动,几个伤痕累累的士兵也缓缓站起来。
他们饿得面颊凹陷,皮瘦如骨,在蓝仪云弹尽粮绝的人海战术下,人人被逼到无路可退的生命边缘。
搏一把,总比坐在雪地里等死强。
眼看周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豁出去,刀疤沉不住气,哼哧几声之后也不情不愿地跟过来。
他不服裴周驭,但更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惜命怕事。
“走呗,我看你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