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调整好了冰柜中最后一批牛奶的位置,关上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呼出一口气。
她在这家超市工作了将近十个年头,原本负责蔬果区的称重,后来蔬果区的客流量大幅下降,她便同时负责起了部分食品区的管理。
今天说来也有趣,她遇到了个奇怪的、容貌姣好的年轻客人——蓄着头乌亮长发,身着异域袍子,说的食材又是些怪腔怪调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漂亮小古人儿。
他身后还跟着个神色淡然,眉眼锋利俊美的男人,身量和气质是少见的优越,而且刘英总觉得,她好像在老公经常看的财经新闻上见过这张脸。
“英姐!”同事急切不已地喊她,“你快过来看一眼!
刘英应了一声,转身望去,看到了密密麻麻挤在货架前方的人群。
她怔愣在了原地,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片蔬果冷藏区内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
透过人群肩膀的缝隙,她茫然地望向面前的冷藏货架——颗颗明艳滚圆的橙子罗列在上,表皮光洁,色泽明亮,宛若刚从树上摘下来般的新鲜。
“我今天早晨亲手分的类,这一批绝对是涡斑果没错啊?怎么会——”
同事的神情空白,声音微不可察地发起了抖:“英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短暂而冲动的善念,最后制造了人群和治安的混乱。”
不远处的货架后方,周观熄道:“你满意了?”
偷偷扒着墙观察这一切的颜铃,也被冷柜前人群的拥挤程度所震撼:“但……但是至少我看到,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买到了新鲜的橙子,超市也赚到了钱,这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上次那群白大褂,用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仪器,在我身上测了许多东西。”
他静了一会儿,低头捻了捻指尖,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们这两天,有没有研究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观熄没有作声,只是注视着眼前男孩矛盾而纠结的侧脸。
从一开始想尽办法不配合研究,到得知这个世界遭遇后的震惊和妥协,再到现在,他甚至控制不住地、主动关心起了长青计划的进展。
——近乎愚蠢且致命的同理心,但同时又是这座冰冷而枯萎的城市中,那样难得而宝贵的善良。
“我要的食材买得差不多了。”冷柜上的新鲜橙子被哄抢而空,人群散去,颜铃也随之回过神来,“我们回去吗?”
在男孩儿朝自己看过来的一瞬间,周观熄错开了视线。
“还有最后一个东西要买。”他说。
深夜,卧室内,颜铃抱着被子,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着身。
他先是高高兴兴地用身体触碰到新床垫的每一个角落,随即双手交叠胸前,比画了一个繁杂的动作,开始进行睡前的祈祷:
希望岛上的大家都一切顺利,希望能早点有大勇哥的消息,希望自己可以早日回到家乡。
他思索片刻,不情不愿地再次抬手,祈祷这个世界的涡斑病可以快点好起来,但同时也祈祷,自己能早点将蛊下到那个坏老板的身体里,这样配合那些白大褂做研究时,便再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睁开眼,颜铃拉下睡衣的袖口,对着床头灯光,第不知多少次地、好奇地打量起了腕上的方形小铁块。
周观熄最后给他买的,是这个叫“电话手表”的东西。
其实他原本要给颜铃购入的,是一个叫作手机的大铁块。颜铃自从来到岛外后,经常看到人们在使用这个方砖——吃饭的时候看,说话的时候刷,甚至连走路的时候,都不愿意稍微放下来哪怕一秒。
于是颜铃谨记阿爸临行前的叮嘱,当即严肃地拒绝:“我才不要碰这种迷惑人心智的东西,而且它看起来很沉,我的包里要装更重要的东西。”
好在一旁的店员观察两人已久,及时试探着给出了电话手表的提议。
“下次如果想在公司找我,可以提前发个消息给我。”试戴时,周观熄说。
颜铃不大高兴:“为什么,直接去厕所找你不好吗?”
周观熄静默少时:“卫生间有很多,我不一定就在你之前去的那一个。”
颜铃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任由店员将表戴在了自己的腕上
这个手表,像是某种腕饰,虽然没有颜铃带来的镯子漂亮,但他也还算喜欢。
他对着灯光又看了看,觉得表带的颜色可以更鲜亮些,于是决定回头编个合适的表带替换上。
颜铃戳开手表的屏幕,回想着周观熄教过的使用步骤,试探着发了一句语音过去:“周观熄,你睡了没?”
两人不过几墙之隔的距离,但颜铃想要展示自己超快上手新事物的能力,又十分骄傲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做九馥糕啊?”
不一会儿,那边弹回来了个白色的语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