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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他乡遇故知(第12页)

有点实力的野修,都会跟某个朝廷討要一个身份,或是在某个山上势力弄个水分极大的供奉身份,以谱牒仙师之名,行山泽野修之实。

吕阳真一行三人,由於一个是不擅攻伐的阵师,一个是注重防御的野路子兵家修士,一个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地士,所以都还算稳重。

可是另外还有一撮人,七八个抱团,看待那位年轻仙师的眼光,除了审时度势的含蓄打量之外,还多出了一丝阴鷙狠辣。

这伙人,大多早就相熟,是青鸞国附近版图的生面孔练气士,多半是趁著水陆道场和罗天大醮的热闹,过来碰碰运气,此次围杀那头地牛之属的妖物,出力颇多。其中既有擅长近身肉搏的兵家修士,也有精通符籙傀儡的旁门道士,有使用一桿招魂幡的鬼修,有一位本命物是藤牌、鳶牌和铁符盾牌的壮汉,负责隨时帮助躲闪不及的同伙抵御攻势。还有一名暂时仍是五境的老剑修,一口飞剑,离开窍穴后凝为实质,通体漆黑,两尺余长,裹挟风雷,血腥气浓郁。由於尚未躋身洞府境“开闢府邸”,所以一身灵气不足以支撑飞剑现身太久,往往是一击得手即返回本命窍穴温养,以雪钱大补窍穴灵气。那头黄色土牛的几处致命伤,有半数是这名老剑修的飞剑使然。

这伙人的主心骨,是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坐骑是一头体形巨大的拥有五条尾巴的黑狐。

老者转头看了眼那位藏头藏尾的金丹境修士,意思很简单,你是这次掏腰包用雪钱换地牛妖物一身宝贝的傢伙,之前大伙儿没少出力,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来了个不知根脚的捣乱剑修,是打是退,你说了算。如果要往死里打,招惹这位年轻剑修,酬劳可就不是先前那么点小暑钱了;如果要退,反正之前已经给过定金,双方就这么一拍两散。

那名御风悬停在空中的金丹境修士,望向那名白袍年轻人,直接出声道:“你真要断人財路?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愿意退出山坳,不插手此事,这头黄色地牛身上,本该属於我的宝物,抽出一成,折价为雪钱,事后我亲自双手奉上。”

听了张山峰、徐远霞的解释后,陈平安已经大致知道了事情缘由。

身后这头倒在血泊中的黄色地牛,虽也算是世间地牛之属的妖物,但天生性情温厚,市井坊间所谓的地牛翻身,根本与它无关。它在此隱藏两百多年,是想要修缮那条破碎的上古龙脉,作为日后开府之地。这么多年来,它一直现出真身而臥,身如山脉,山石堆积,“山上”早已鬱鬱葱葱。

鰲鱼、螻蛄、蚯蚓和蛰伏地底长眠的巨蛙,这些山精水怪,喜静不喜动,凭藉天赋,喜欢將庞大身躯与山根相连,缓缓汲取大地灵气,畏惧春雷。它们因为常年隱藏地底,蚕食山根气运,一旦破境,躋身中五境洞府境,或是结成金丹,涉及大道机缘,都须要鯨吞天地灵气。这时它们往往天性迸发,凶性毕露,惹来一场场地震惨剧,所以才会有地牛翻身、鰲鱼翻背的说法。

张山峰和徐远霞两人,先前也被人招揽,对付地牛,只是张山峰虽然修为不高,可是深知诸多山水精怪鬼魅的来源,对於黄色地牛的根脚、秉性更是极其熟稔,所以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张山峰清楚,那头黄色地牛若真是龙门境,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其被围剿攻杀,必会血气迸发,倘若在濒死之际,牵动地脉,那就真是一场巨大的地牛翻身了,方圆千里之內,都会被地震波及,离此最近的那两座郡县,说不定就有数万无辜百姓死伤。

徐远霞走南闯北,经验相对老到,也没有多仗义执言,要那些野修直接捨弃围杀地牛,而是將地牛翻身的可能性和危害性与他们仔细说了一遍,希望当时招揽他们两人的一位洞府境修士,能够捎话给幕后人,稍微破费点银子,聘请几位阵师,儘量將地牛翻身的影响降到最低,至少莫要让数万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就当是钱积德。那名洞府境练气士拍胸脯保证会把话带到,徐远霞不放心,与张山峰暗中跟隨探查,当他们发现那名金丹境地仙的阵营当中,只有一位阵师坐镇之后,就知道这註定也是一场人祸了。

张山峰和徐远霞一合计,两人分头行事。徐远霞去找了最近的一座山上门派,道明此事,不奢望那些谱牒仙师,出手拦阻一位金丹境地仙,就是希望这些仙师向对方施加压力,或是早做准备,帮著压制地脉震动千里的险峻局面。张山峰因为有个正经身份,算是中土龙虎山在俱芦洲的旁支外姓道士,所以去了官府,找到一位封疆大吏,希望青鸞国朝廷能够给予重视,最好是唐氏皇帝可以派遣皇室供奉来此“督阵”,哪怕是增援那位金丹境地仙,作为笼络手段都可以,在那头黄色土牛的隱匿地点周边,务必早早布置几座山水大阵。

那位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答应立即將此事稟报朝廷,去辖境內的那座山上仙家求援,爭取以飞剑传信京城。

但是这位青鸞国权臣表现得颇为务实精明,开口要求张山峰交出两件值钱物件,不然若是张山峰信口雌黄,他到时候如何跟山上仙师和皇帝陛下交代?

张山峰和徐远霞都觉得合情合理,便交出了一把真武法剑、一把在彩衣国战事中获得的短刀。

最终的结果,便是当下的情景了。

道理讲不通。

野修求利,好似是最天经地义的道理,而断人財路,在山泽野修当中,是很人神共愤的行径。

至於这伙“早起求利”的练气士,当然也有自己站得住脚的说法:自己不曾在市井杀人越货,更不曾以神仙术法、仙家兵器祸害百姓,而是在这人跡罕至、鸟不拉屎的僻静地方,围杀一头妖物,便是谱牒仙师寻宝,也不过如此,用乾乾净净的手段求財,还要怎样?你个嘴上无毛的年轻道士,外加一个鬍子倒是挺多的江湖武夫,说这地牛会牵动地脉,地震千里,你们算哪根葱?

张山峰和徐远霞之后一路潜行至此,亲眼看到那头抖落背脊上无数土石、树木的黄色地牛与二十多名练气士对峙。它一开始想要逃离,且战且退,仍是被追杀得无比悽惨,这才开始反击,双方打得天翻地覆。

一旦它伤重,不得不现出大小如水牛的本命真身,拼死一击,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张山峰和徐远霞只好护在它身前。

那头倒在血泊中的妖物,眼见这两人非但没有对它出手,反而对它拼死相救,心里大概明白应该是他们害怕自己牵动地震,导致山崩地裂绵延千里,所以它到底没有做那玉石俱焚的举动,而是任由生命流逝。

陈平安看著张山峰和徐远霞。

那拨练气士应该是胜券在握,並未对两人下死手。张山峰被剑修的飞剑刺透了肩头,血流不止,敷药之后,效果不佳,应该是伤到了筋骨,毕竟一把本命飞剑,绝非“锋锐”二字那么简单。徐远霞的鬍子上,沾满了鲜血,多处凝结为块,显得有些滑稽。

此刻听到那名金丹境修士表示要退让一步,张山峰担心陈平安一口答应下来,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道:“不能这么做。”

金丹境修士笑道:“如今那头妖物已经束手待毙,並无亡命挣扎的跡象,两位义士,和这位刚刚赶到的仙师,何必多此一举,偏偏要与我们自相残杀?”

徐远霞已经支撑不住身形,黑著脸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拄刀,一手抹了一把鬍子,不甘道:“理是这个理,就是有些憋屈。”他转头瞥了眼那头黄色地牛,道:“总觉得对不住它。”

张山峰喟嘆一声,將桃木剑收在背后,鬆开握住陈平安手臂的那只手,无奈道:“好像只能如此了?”却是询问的语气。

包括金丹境修士在內,所有人其实早早注意到了这位年轻剑修的四个扈从,皆是气势惊人的纯粹武夫。

这才是这伙人一直按兵不动、好好说话的真正原因。

陈平安拍了拍张山峰的肩膀,轻声道:“我来解决。”

张山峰愣了一下,咧嘴笑道:“不管你怎么做,我俩都没意见,不为难你,真的。”

陈平安点点头,转头望向那位御风凌空的金丹境地仙,笑问道:“不知你是来自哪座山头仙家?或是那座青鸞国大都督府?”

盘腿而坐的徐远霞会心一笑,哎哟,陈平安这小子如今心思活络了不少啊,一下子就说破了自己心中揣测的方向。可惜就是武道境界似乎没往前挪一步,还是第三境?

也正常,距离上次分別,也才两年多时间,陈平安当下才多大岁数?十七虚岁?如今三境底子打得这么好,算是相当不错了,在江湖上捞个“武学天才”的称號,不用心虚。

三人之外,围著一圈如虎豹豺狼的练气士。

画卷四人並未走入圈子去往陈平安身边,而是站在圈子外。这四名看不出具体深浅的纯粹武夫,难不成是想要四人“包围”二十多个练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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