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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拜山头(第5页)

腹部缓缓在石坪边缘游走的黑蛇眯起眼眸,即便朱河展现出不俗的战力,它始终不急不躁,左右大幅度摇晃头颅,像是在蹩脚地寻找漏洞,如此一来,无形中送给了朱河压下伤势的大好良机。

土地看在眼中,犹豫了一下,仍是有气无力地出声提醒道:“別垂死挣扎了,这条孽畜之所以不急著吃掉你,无非是希望你完全激发气血。莫要以为它拿你没辙,它只是在等待一颗青涩果子的成熟罢了,否则哪怕它吞下你的这副身躯,仍是消化不掉你的精气神,要晓得那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土地哀嘆一声,开始捯飭杂乱的鬚髮和破败的衣衫,自嘲道:“好歹是一方土地,死之前总得有个山岳神祇该有的样子。”

土地坐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冷笑:“对了,孽畜可不只是肉身强横,动作敏锐,它在百余年前吞吃了一位中五境修为的道家练气士,如今估摸著怎么也该修成了一两种入门道法,虽说粗浅不堪,可是由这条孽畜用出,恐怕任你是五境体魄也扛不住。说到底,算你们点子背,好死不死,是一个五境武人担任领头羊率队入山。若是六境,两条孽畜虽然也吃得下,可未必愿意出洞,怕两败俱伤嘛。若是七境,嘿,它们早就主动避让几十里路了,恨不得你们赶紧滚出棋墩山的地界。”

少女朱鹿悚然,闻言后万念俱灰。

林守一喃喃自语道:“阿良,阿良前辈呢?”

李槐突然发现李宝瓶在悄悄翻动书箱,摸出一只小瓷瓶后,紧紧攥在手心。

顺著她的视线,远处陈平安不动声色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李槐突然有些羡慕李宝瓶和她那位小师叔的这种默契。

书上说,这叫心有灵犀。

而朱河听到土地泄露的天机后,脸上並无半点惊惧神色,转了转手腕,洒然笑道:“束手束脚窝囊是死,放开手脚痛快一战,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还管什么死后会不会成为那条孽畜化龙的垫脚石?”

五境武人,已经有资格被誉为武道小宗师,魂意壮大,神魄坚固,只差凝聚出一颗武胆而已。

朱河身陷必死之地,全无退意,其实契合武道宗旨“向死而生塑武胆”的真意,只是仍需继续锤链打磨而已。

朱河一身武人气势早已攀升到顶点,蓄势待发。

黑蛇瞬间一改先前悠閒懒散的模样,仿佛是真正確定了朱河再没保留余力,一身魂魄皆已於气府沸腾,隨著气血急速流转全身,那么它就可以下嘴品尝这道美味了。

黑蛇抬高头颅,同时张了张嘴巴,逐渐露出两颗象牙色的毒牙,粗如青壮手臂,相比白蟒一张嘴就会蛇涎流淌的污秽模样,有望成为神物墨蛟的这条黑蛇相对要乾净许多,大嘴之內雪白一片,一阵阵寒气向外流泻,反差鲜明的黑白两色,衬托得这条成精畜生威严十足,反而比那邋遢老翁更像是货真价实的土地山神。

黑蛇骤然发起攻势,这一次不再是示敌以弱的头颅直撞,它瞬间將嘴巴张开到极致,看似朝石坪地面上的朱河脑袋一咬而下,实则在半途就喷出一口腥臭至极的雪白瘴气,瘴气凝如实质,好似一支床弩箭矢直射地面。

朱河是小镇土生土长的李家家生子,实战经验並不丰富,习武生涯当中,多是与家族老祖宗一场场点到即止的切磋,生死之战更是头一遭,可是吃过一次孽畜声东击西的大亏后,朱河这次身形隨之而动,决不再与其正面硬碰硬。

果不其然,那道如箭矢般锋锐的冰冻瘴气刚刚落空,石坪地面便被激盪得粉碎。朱河横移数步后,立马就感受到侧面一股劲风横扫而来,又如之前的明暗两板斧,可这次朱河早有防备,脚尖一点,不退反进,笔直向前,直扑黑蛇腹部。

不承想那条黑蛇身躯后仰,嘴中瘴气一口口频繁吐出,用意不在贯穿朱河身躯,只为阻滯他的前冲,同时尾部不断延伸,直到盘踞山头,形成一个大圈牢笼,將朱河瞬间围困其中,迫使朱河做那困兽之斗。

黑蛇漫长的身躯,在围出足足两圈“城墙”之后,竟然还能高高翘起尾部,如巡城士卒,防止朱河飞躥出去。朱河应对已经足够迅速,在蛇身第二圈形成之前就要拔地而起,只是身形刚刚腾空,就被那条尾巴迅猛砸下。朱河双臂护住头颅,被猛然拍落回石坪,虽未伤及內臟,但是气海如沸水蒸腾,使得他一张脸庞涨得通红,流转全身的魂魄神意出於好意,为了庇护主人不受创伤,不得不离开既定的经脉道路,转而渗透进入更外围的血肉肌肤。

黑蛇冰冷银眸流露出一丝得意。如果说之前这个武人是七分熟的美味,那么现在就有九分熟了。所以它不再继续消耗元气,而是张开大嘴,一次次低下头颅扑向朱河。

朱河出拳如虹,在这座斗兽场內灵活地辗转腾挪,两条手臂绽放出青蒙蒙的罡气,每次出拳皆可裂空,风声大震。

虽然处於绝对下风,朱河却没有半点颓势,眼眸熠熠,精气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土地竖起耳朵,嘖嘖称奇,虽未亲眼见到大战光景,却猜出个大概,心想真是个不错的武道宗师坯子,半路夭折,惜哉惜哉。

他猛然火烧屁股般地惊醒起身,捡起那根黯淡无光的绿色竹杖,对那个武人的同行之人喊道:“快来一个人,隨便谁都行,只要是童男童女皆可,將你们长辈捏出的岳字用脚踩平,我就能脱身,不受此符拘束,到时候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不敢说斩杀孽畜,脱困总是不难,快!”

土地焦急的视线在那几人脸上游移。

林守一嘴角泛起冷笑。

李槐刚要鼓起胆气去冒死涉险一趟,却被李宝瓶一把扯住胳膊。

土地愕然,痛心疾首地跳脚骂道:“不知好歹的蠢货,难道要眼睁睁看著你们长辈力竭战死?你们这帮小崽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朱鹿身形一闪,向那位棋墩山土地狂奔而去。

远处陈平安突然厉色喊道:“朱鹿你別去!你如果不帮他,他无路可退,说不定只能跟我们並肩作战,如果帮了他,以他胆小怕事的心性,肯定就跑了!再者我们还不確定他跟这两条畜生到底是不是一伙的,你別衝动!他从头到尾,看似一直在帮我们,但你有没有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曾帮到朱叔叔!”

朱鹿哪里愿意听陈平安的言语,只管埋头前冲。

陈平安在开口说话的瞬间,其实就已经开始向土地衝去,速度丝毫不比朱鹿逊色。如果没有意外,陈平安有希望拦下朱鹿的脚步。

土地脸色阴晴不定,手持绿杖站在原地。

断去一翅的白蟒,在翻腾之后,很快就躺在石坪上不再动弹,奄奄一息,像是再也无法参加这场搏杀。

但是当陈平安冲向土地,身形出现在离它头颅十数步距离时,白蟒毫无徵兆地向前一躥,大嘴狠狠咬向陈平安,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濒死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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