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袋子里掏了掏,拖出来一个小臂大小、像是玉枕头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的表面满是凝结的血痂和指印儿,像是被无数人争抢过,对着光细看时,其凹陷下去的表面上,隐约能看见四个古朴的文字。
祈寒酥认字不多,但跟高秀才生活的这几个月,她耳濡目染地也知道了一些——
“长…什么…”
她擦了擦上面的污垢,努力分辨着时,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枯瘦的手。
祈寒酥转过头,身后驼着背的孟婆垂下头,花白的发丝就扫在她脸上,口吻幽幽地。
“酥饼,听说过‘枕仙儿’吗?”
“枕仙儿?”
陈旧的蒲扇摇动间,孟婆子那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眼睛看向她怀里的玉枕头。
“枕仙儿,是古董枕头里的精怪……玉呀,瓷呀,传承个几百上千年,就会养出枕仙儿来。”
“相传,八字轻的人睡在这样的枕头上,夜半会出现一个枕边人。”
“祂会化作容貌昳丽的佳人,在你耳边花言巧语,许诺你荣华富贵。”
“但是你要当心,一旦祂吸够了你的阳气,就会……一口咬掉你的耳朵……”
孟婆子这人不爱跟外人说话,但讲起鬼故事来,很有一套。
对于没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解闷的盐江城小孩来说,孟婆子的鬼故事既惊悚又上瘾,听一次能哭好几宿。
祈寒酥早已不是小屁孩的年纪了,但看着孟婆子脸上幽森诡异的笑,还是觉得耳朵一凉,不由得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耳垂,把玉枕头推了回去。
“孟奶奶,我那荞麦壳枕头挺好的,还是挑点别的吧……”
“玉做的物件是讲缘分的,到手了又反悔,容易伤财运。你要的话,就再送你一袋香烛。”
孟婆子却转过身,好似刚才讲鬼故事的不是她似的,麻利地从货架上搬下来一袋蜡烛。
“还是上好的红烛呢,要不是看你年轻阳气重,压得住这枕头里的精怪,婆子我才不给你占这便宜。”
孟婆子说完,把赠品的蜡烛和玉枕头一齐塞给祈寒酥,便关门谢客。
祈寒酥无奈拎着枕头和蜡烛出门,此时门口的北叔已经指挥着人把刚才那少年捆扎停当,塞进了羊驼后面拖着的皮筏子里。
骆驼租一次要五十文,可以骑着走,还能拉三个人。
羊驼租一次二十文,脾气大不给骑,只能拉一个人。
“你还真是能省就省。”北叔道,“你娘今天在给我家小的接生,看在她的面儿上,这驼子就不收你钱了,过几天会有人上镇痴寮牵回来。”
“谢谢北叔,结束了的话,让姆姆早点回家。”
“三天后进大漠捡腊肉,记得快点儿给我回音,知道你们镇痴寮买药缺钱,这可是发财的机会,过时不候。”
祈寒酥说完,又看见北叔身后,有人把将一袋袋真正的“死腊肉”搬上车。
“北叔,他们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没救过来的‘腊肉’总不能浪费吧,毕竟咱们这大漠深处,只要是肉,总有饿着的肚皮想要。”
“……”
“嗐,开玩笑的,怎么就信了,胆子这么小还敢出来当杀手。这些都是拿去磨碎了喂猪的,放心,喂出来的猪是用来供奉社火节的,就算分肉也轮不到你。”
祈寒酥轻轻“哦”了一声,随着收市的角声响起,她也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