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思绪翻飞。
人和人还是不能比,傅西流那成长环境能搏出来走到玉京,是个实打实的人才。
换位思考——
梁依山一拍手,欸了一声:“监控是吧,别勒索戚小臣他哥了,你没这本事。”
傅西流还真没想过这阴招,好笑地摇头:
“本来是没有的,前段时间发现我养母手中还有点积蓄。”
“发现得太晚了,要是早点发现,她早些动手术也不至于呈现在这样。”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命不好。”
这话说得有技巧。
“她从前绝对虐待过你。”梁依山觑他一眼,笃定。
“鱼好了,要帮您铺上去吗?”
“你恨死她了吧?”
傅西流知道梁依山这神经病是一定要要问出点东西来才罢休,她不会管你是否触及到童年伤痛。
她任性,她刻薄,她好奇。
傅西流慢慢坐直身体,望向桌上透明酒杯,他不能喝酒,身上有伤,等会要开车,但要是这时能醉几分,说不定能和梁依山沟通得顺畅点。
交换秘密是情感进阶的有效手段,这不是他的秘密,说不定是他的武器呢?
“可能吧,我记得有一个冬天家里没有煤,资助我的钱被拿走了一部分给她买烟,她要抽丰塞卡一号,只抽这个,家里总是有股暖和的味道,但我总是很冷。有一次我找她要钱,可能是她心情不好,她用我的手心灭了雪茄,然后带我出门,把手按进雪里果然就不疼了,后来这里留了疤,她嫌难看,就用雪茄剪给剔掉了。再有一天她喝酒喝多了,磕到了脑袋,再也不会这样对我,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说不定我该感谢她,要是没有她,我现在也不会有勇气坐在你旁边。”
他用刀帮她铺好碎鱼肉。
他的人生太苦,太荒蛮,笑着淡然说出时更残酷。
梁依山问:“她一直在医院,我的话,会把她接回家,你忍了五年?”
“收养关系解除,我就得回福利院,那也不是个好地方。”
“你很健康,肯定一堆人争着领养你。”
“可能是我不想换环境了。”
没有期待,不想再建立信任关系,更不愿意失去梁家基金会的资助,时至今日,他仍坚信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场面太悲伤,傅西流担心这个话题过火,让她不高兴,却听她朗笑道:“你说得对,不该换,反正她都瘫床上了,该治就治,该死就死,被揍这么多年不能什么都捞不到。”
哦,忘了她是满肚子坏水的梁依山,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样。
每次听她说话,傅西流都有种感受。
好像,就好像在西霖州的某个草场,秋冬的风割着喉咙,人们裹在厚重的袍子里走不动路,马拉不动,不愿意奔跑,只有她跑得又快又矫健,拉着他要他捂住脖子跟在她屁股后头,这时他只能看见她的后背,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会承认镜子的,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照出他们的样子,一定是别人瞪大的眼睛。
突然梁依山摸了摸自己的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卡片夹来。
“坐过来点,我给你看点东西。”
傅西流往她那边凑近,看她翻开夹子,原来是个拍立得相册。
“你看,这个地方是西霖。”
照片时间久了,滤成蓝绿色调,是令人感伤的颜色。
梁依山指尖停在这张相纸上,一个个人物指过去:“这个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我哥,这个是我。”
辨认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脑子滑走,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最后,注意力重新回到照片的背景上,傅西流记得这个地方,他就在这里长大。
原来他们的人生从出生起就天差地别。
她小时的一颦一笑都有人记录,而他那时连睡的地方都没有,每个夜晚都在祈求睡梦能在他和养母之间随机带走一个。
但面上还是微笑,清淡的态度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从照片中抽离,傅西流只怔怔地望着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