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者抓住稻草,悬空者攀援蛛丝。
无非是一点安稳,只要有一点安稳,能抓住什么,就抓住什么吧。
梁依山曾也莽撞而孤敢地抓住了可以依存的安稳,她不后悔,只是、只是……
失忆者抓住回头的瞬间。
稻草沉了,蛛丝断了,瞬间触碰到现实又粉碎了。
他从回忆里钻出来,站着,连影子都糊作一团。
有时做梦梦见他,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是清晰的。
刻满不甘与怨恨,浑噩的,茫然的,飘零的。
可他不开口,连在梦里都不叫她留下。
和以前一样不哭不闹,还是好孩子呢。
一梦到他,梁依山就不愿意醒,总是不忍又愧疚。
就好像,命运最初的安排,是将他们绑在一块。
两个人该相拥取暖,在尽是冰冷岔路与无望跋涉的人生路上,成为对方的零星温暖。
梁依山醒来后不太能记住梦里的内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梦见了他。
因此,想起他是件奢侈的事。
这么奢侈的事,不能当作谈资,她只郑重讲给安芮一人听过。
安芮是她挚友,她们一起度过了胡天胡地的青春期。
那天安芮吃了药犯晕,情绪不佳兴致不高,过了会哭着爬到她床上。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如果我是的话,你也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是吗?”
梁依山在做小组作业,点头:“你是。”
“可你跟谁都玩得好。”
她当时有点恍惚,想到很小的时候,她没有社交天赋,只和一人形影不离。
愣神的瞬间,安芮已伤了心,觉得她在敷衍,不说话,不停流泪。
这一刻,梁依山突然好想好想跟她说起那件事。
却问道:
“你不结婚不生小孩,会考虑领养吗?”
太突兀,安芮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抹了泪,思考后回答:“不考虑,领养的我怕养不熟。”
梁依山笑了笑。
“跟你说个只告诉你的秘密,我是被梁家领养的。”
她是弃婴,与她命运相连的,本该是虚空。
天地之大,何以为家?
五岁那年她第一次被收养,过得不好,期待的幻梦破灭,还不如福利院,便又坠入深渊。
但那时她还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到底她还小,未曾真正拥有过的事物太多。
安芮不敢大声说话,不哭了,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没关系。”
“……你还记得被领养之前的事吗?”
“很久没回忆了,我不确定我记不记得全,你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