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比而不周,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不过恰好都成了小人。
“傅少……”钱可许心想算了,民不与官斗,就当花钱买教训。
“你走吧。”傅西流闭上眼,仿佛刚才的狠辣只是幻觉,只余浓浓的厌倦和漠然,“三天,过时不候。”
钱可许连句场面话都不敢也不想再说,站起来,在保镖的陪护下出了包厢。
青年恭敬地弯腰,拿起那瓶摆在主位旁,尚未开封的云顶千禧,轻轻放在傅西流手边。
傅西流睁开眼,看向那瓶酒,眼神空洞了一瞬。
贺钦原家里有一整套,曾为他斟满,拍着他的肩膀说:
“西流,我们在做正确的事。”
“你是我的孩子,从苦难里出生,必将摧毁带来苦难的恶人。”
那目光像圣光,照亮了他黑暗的过去,在他一无所有不知前路的时候给了他正义的归属感。
就好像他被神遴选,成了某种唯一。
但下一秒,梁依山的脸却出现,她吐掉酒的样子,她对难吃的菜嫌弃的样子,她强硬的样子——
她就是邪恶本身。
她是天边最邪恶的那朵云,高高在上的,千万不能被泥泞里的他染到肮脏。
动摇了。
傅西流知道自己在动摇,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开始怀疑贺钦原。
如果他请教梁依山,她是会嘲笑他,还是像天使一样拥住他,像教导梁蔻一样教导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无处发泄的暴戾和毁灭欲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猛地抓起那瓶云顶千禧!
那青年眼神一凛,以为他要砸。
但傅西流只是死死攥着,悬在半空。
最终,他狠狠地将瓶颈握紧,手也轧得同玻璃般发白,如同握着件战利品,模样轻松。
他站起身:
“走。”
接着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门口,将那什么狗屁九霄揽月什么贺钦原什么正义什么环保,都抛在了身后。
梁依山不喜欢喝酒,因为她不能准确识别酒的价值。
视频里,安芮穿着金色西装裙,慢慢穿行在自由港的恒温仓储区,念出了梁依山给她写的宣传词:
“我从不相信永恒,但我相信传承,相信价值是一场轮回。”
安芮本身在这种教育环境下长大,她最知晓富人需要的是什么,就连语调都保持着低调而奢华,是的,她说,请后期将我的声音降调,拟合大提琴。
她踏在金属地面上,镜头拉开,她在巨大的仓储空间里显得渺小,却指向明确:
“这里储存的不止是艺术,而是价值最合适的归宿。”
停下,在一面玻璃墙前,身后几件被封装好的藏品在蓝色灯光下熠熠生辉。
其中一个马头露出半秒,像魅影。
“基金会将对外开放部分藏品的认购权,每一分认购都将获得独立编号以及永久储存证明。”
拉近,工人将藏品封存进防腐木箱。
“你不会真正拥有它,但它,会一直为你存在。”
安芮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冷静又无害,却让人误以为,靠近她就能靠近财富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