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甫展,一双仕女图映入眼帘。
左侧仕女约莫及笄之年,眉目清丽,巧笑倩兮,执扇而立,着晚唐衣制,裙裾曳地,风姿绰约;
右侧小仕女年仅垂髫,作扑蝶状,眉眼弯弯,稚气盈然。二人容貌依稀相似,显是姊妹。
画卷末尾,一行草书落款「开平五年,沈惟止赠柳淑娘。」
秦之也与萧?了然,此画中仕女想必便是柳淑娘。
画卷一览无余,并无异处,秦之也便将画卷翻转而过。适才舒展画卷之时,她便瞟见画卷背面有蝇头小楷。
她借着火把光亮,轻声念出:
「前日沈道长来取赤红,给阿姊带了这幅画,阿姊很欢喜,便藏了起来,不过被阿茶寻到了。」
「吃得好饱呀!自从阿茶住进了这个院子,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啦!」
「也不知阿耶阿娘去了何处。若能一同住进来,该多好。」
「隔壁院子又住进来几位姐姐,阿茶偷偷去看过,吓!怎地瘦得同路边枯骨一般,好生吓人!」
「沈道长又来了,也不知为何,他不许阿茶再踏出院子半步。
阿姊也很生气,阿茶要乖乖的,不能叫道长发脾气了,不然道长不要俺们,阿茶和阿姊又要饿肚子啦!」
「好无聊。从前阿耶教阿茶读书,还能去院外扑蝶。如今,只能在院里同小梨花玩耍。」
「好无聊。」
「好无聊。」
「昨日,阿茶从门缝里瞧见隔壁有人抬了尸首出去。哎,这位姊姊好生可怜,好日子没过几日,人就不在了。」
「沈道长又来啦!他心事重重的,阿茶给他唱歌谣哄他开心,道长却哭了。
阿姊也哭了。」
「好几日不见道长了。想他,想他带来的糕点,阿茶好饿……」
「咦,小梨花怎地不见了。嗯,今日阿姊炖的肉,好香啊!」
「阿姊怎地跑出去了,若被道长知晓了,定要发脾气了!阿茶得管好嘴巴,可千万莫要让道长知道了。」
「阿姊又出去啦!阿茶也想出去找小梨花,可阿姊不让。」
「阿茶好饿,想前日的肉汤吃。」
「呀,今日又有肉汤喝啦!好香!不过阿姊怎地不吃,脸儿还白成这个模样,是害病了不成?
要是道长在就好了,他最会治病啦。想他!」
「连着几日都有肉汤吃呢!不过阿姊怎地裙裾上有血渍呢?好生奇怪!」
「好饿,想肉汤吃!阿姊睡了好几日了,阿茶得出去找沈道长给她瞧病!」
「阿茶回来了……院外好多死人,还有蜘蛛、蜈蚣、蝎子、毒蛇……阿茶好怕!」
「阿茶好饿,阿姊怎地都叫不醒。阿茶也好困,阿茶想睡觉了。睡着了就不饿啦!」
最后几字,笔迹已歪斜潦草,终至无声。
秦之也指尖微颤,面色煞白,她猛地合上画卷,不由泪流不止。
萧?亦是悲悯难抑,只是此地不宜久留,便只得劝道:
「生逢乱世,如之奈何。咱们且先将这二位可怜人安葬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