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娘子,眼可真刁!专挑了绫罗下手,这些做成衣裙可得费百余贯!是普通人家四五年的口粮了!就该用她手里那点料子,仔细裁两条襻膊,好生日夜侍奉你!这才本分!”
不等柳羡仙出声维护,时鸳转身,故作羡慕,笑道:
“三爷待夫人真是体贴入微!这般贵重的缂丝,一寸一金,竟舍得给夫人做襻膊使,当真是羡煞旁人。这般神仙眷侣,难怪是长安城人人皆知的佳偶!”
郭氏眉头皱成一条黑线,双手渐而捏紧。
她当然认得那是缂丝,只是听时鸳至此只说衣料颜色,赌她不识布料种类!
掌柜的低头笑夸道:
“娘子慧眼,确是缂丝。这颜色素了些,不过布坊里,还有青、灰、红等可供挑选。”
柳羡仙看到她掩藏在灵动眼眸中的自信与得意,她左手虽掩在身后,但他也能预见她的小动作。
他许久没有今早的畅快,就目前柳家而言,他的确不用过多担心,只需欣赏完她表演,再适时地配合,就能有意外之喜。
时鸳走到轮椅旁蹲下,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按下后松开,跟他对视间,眼底毫不掩饰的狡黠里,有他拒绝自己的怨怼。
她依旧一边“艳羡”着柳汇川的夫妻情深,一边为难哀求。
“你看——夫人初次见我,便如此费心,既要为我张罗,等下还要劳神陪我相看女使,这份关切爱护,实在深厚。我初来乍到,无以为报,不如就用这料子,给夫人做一条襻膊?就让我借花献佛,略表感激之心,而且夫人用着,也是这料子的福气。”
娇音软语里,柳羡仙听懂言外之意,只点头笑道:
“好。你欠三婶的情,就是我欠三婶的情,不拘多少钱,自然该还。掌柜的,襻膊做好了,给我三婶送去。”
郭氏赶忙拒绝道:
“别……”
柳羡仙已是抬手,示意她无需再言。
“三婶劳心劳力,还与我客气什么?三叔与您伉俪情深,缂丝襻膊的佳话,也该誉满全城。”
郭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强笑道:
“那我先去看看那牙行何时能来,让时娘子先伺候你。”
说完这句话,拂袖而去。
时鸳笑道:
“掌柜的,少堂主与我的所有衣衫,领口袖口,滚一道颜色相近的缂丝窄边。礼服、宽袖的要两道。”
掌柜的上前来阿谀奉承道:
“娘子好眼光!这样一来,颜色沉稳低调,可这细节处更能彰显少堂主与娘子的身份!小的这里还有一些首饰钗环,为娘子添妆,您赏脸瞧瞧?”
时鸳起身,在十几个锦盒间粗略一看,随手指出四支金银各异、繁简不同,且品质最上乘,价格顶尖的钗环,又选出四付素淡且不喧宾夺主的耳环。
掌柜的堆笑道:
“除了这些,都留下是么?”
时鸳白了他一眼,浅笑道:
“除了这些,剩下的都拿走。”
说罢,她坐到罗汉塌上,习惯性地伸手一挥,示意他退下。
柳羡仙朝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待他退出去后,递上手中空碗,好奇问道:
“很喜欢缃叶黄和银丝雪灰?”
垂荫堂中,主色调皆以青绿为主,要做柳夫人,自该选此色系的衣料,不过黄灰二色有些意外。
有时太过心细了,也招人烦。
她心中嘀咕着,眼眸一转,接过空碗放到小几上,用银签挑起一小块蜜合糕,轻咬了一小口,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