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子叫吃,反杀数颗黑子,半做命令道:
“等你朋友回来,你即刻离开。钱、药,自会奉上。”
慕鸳时捏着手里黑子挑眉,半是好笑,半是嘲讽。
仗着先前优势,落黑子,将白子分割成两片。
“用过即弃,垂荫堂柳少堂主,好手段。白日‘贪欢’,在你母亲面前卿卿我我,为你挡下逼婚,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咔——指尖白子应声而断。
柳羡仙眉间轻拧,眼色中闪过一丝不解,嘲道:
“你知恨心针,就该知我命不久矣;看到方才一幕,更该知,垂荫堂不是安稳度日之所。难道,你还要我负责?”
她探身向前,半倚在棋桌上,自信笑道:
“方才何处,让柳少堂主不满意?”
他亦俯身向前,望她眼中平静无波,调笑中尽是冷漠,他修长手指虚抚过她苍白脸颊轮廓,跟这有趣但无用的玩具道别。
“我连你真名都未知,怎么满意?再说,凭你这身子,我纵使不想要帮手,也不至于——要一个累赘。”
对上柳羡仙冷漠到了无生气的眼睛,慕鸳时垂眸一笑。
左手中指腹绕着拇指指腹,打圈轻捻。她在思考,该从哪一句话,开始这场狩猎。
“我姓慕,名字是真的,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帮手了。”
窗外秋风不止,伴着树涛声不绝于耳,在回答着她真正的身份。
“慕?鸳时……”
他缓缓靠在轮椅上,坐直身子,右手食指点在轮椅扶手之上。
面前一无所有的孱弱女子,会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三年前,蝶舞门对外宣称,门主慕鸳时避居总坛,不理俗务。你说你是?”
怀疑在他眼中漾起波澜,终于不是一潭冰冻的死水。
抛出去的饵,在被猎物嗅闻,她轻笑着加码。
“带我去长安,见到竺家家主竺澄,你可以得到答案。我不仅能为你挡下你母亲的逼婚,还能帮你拿回垂荫堂中的大权……或者,你想成为真正的、名震江湖的垂荫堂——堂主。”
最后一句,与淅沥萧飒的风声,一道撩拨着柳羡仙的欲念。
她的确做得到,世人皆知,她曾经让势单力薄的林南风,成为当今的江南盟主。
直到窗板“噔”地一声落下,一声巨响回荡在木屋中,惊醒了他的沉思。
神医竺家的信誉与竺澄为人,他并不怀疑,就算她说的一切都能实现,不过都是枉然。
柳羡仙轻蔑淡笑,将手中两片残子,丢回棋盘上,行将就木的绝望,又笼罩在了眼中。
“如今慕门主被弃退婚,权柄旁落,更是废人一个,我凭什么要信你这彻头彻尾的输家?更何况——恨心针折磨之下,我能有几个明日,等你的痴人说梦?”
将指尖黑子紧紧握进掌心。
四目相对,慕鸳时没有避开他眼睛分毫,将一切情绪包容进自信、气度万方的笑容里。
她轻叹一声,向犹豫后退的猎物,送上最“致命”的诱饵。
“中了恨心针,日日凌迟。柳羡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更能与你——感同身受。竺家的药方,最早是为我开的。可我喝了三个月,就受不了,你现在的‘日暖月寒煎人寿’!”
柳羡仙右手用力按住了轮椅扶手,往前靠去,喉结剧烈滚动,怎么也按不下的激动。
嗓音颤抖,唯眼眸里对生的渴望,亮似火光。
“你也……可是你的脉象不是!恨心针可以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