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在场唯一兼具了两国教育的人,在争论不下的时候,他们都想看看,两方的观点是否能够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坐在两位教授身后一排的和奏,冷不丁被提问,瞬间一室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余光已经看到了自家堂兄推眼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温文尔雅人设不倒的同时,还能露出一副期待看好戏的神情的。
和奏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事实上,她从上午失言和手冢说了那番后话,就在思考类似的问题。
沉默片刻,和奏组织好语言后神色认真地在众人的视线中开口:“运动员靠毅力突破自身上限,在比赛中创造一个又一个记录是竞技的魅力所在,我不否认精神对身体的支配,但我也认为,真正成熟的运动员是不能无视身体发出的抗议的,他们要为自己得职业生涯负责,需要科学的建议。”
在东大学生不以为然就要反驳她的时候,和奏又继续道:“当然,科学客观的训练数值也并不能完全消除训练带给身体的痛苦,我想我们医疗人员对于运动员的意义正在于此——让数据说话,使他们每一次艰苦都物有所值,让他们朝着真正能够带来提升的方向努力,减少无意义的损耗和伤病,尽可能地延长他们的运动生涯。”
现代医学还有无数不确定性,无论是数据决定论,还是精神决定论,是否都将医学凌驾于人之上,无视了运动员自身呢?
原本她的话更多是在进行自我反省,谁知道安特伯格教授听完,严肃刻板的脸上漏出些许讶异来,接着和奏就看到他与东大那位内田教授对视一眼,刚还在对峙的两人,这时候生出莫名的默契来。
和奏原本以为两位教授是认为她这样一个学生的思考有些浅显可笑。
如果是这样,本来也没有什么,和奏向来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什么班门弄斧的内耗想法。
现在好了,他们竟然是觉得她的理念跟手冢的训练方式非常契合,让她一对一负责执行对手冢的日常训练数据监测。
和奏本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到这里的,对工作内容没有什么挑剔,但……好像哪里不太对?
白天监测,晚上检查。
嗯,她从安特伯格教授的助手变成了手冢国光的专属医疗师。
可她原本想要接近的目标是安特伯格教授,而不是手冢国光。
其实,从和奏对立海大网球部敬而远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对网球并不算感兴趣。看网球比赛是从奥地利回来才开始的,而且她目前也只看过手冢的比赛。
在看比赛时,和奏习惯性地站在医疗的角度去观察他。站在赛场上的手冢国光所带来的压迫感,来自于他高度开发的小肌肉群所带来的精准到可怕的控球能力,以及赛末点时总能超越身体极限的精神力。
但他的伤病也来源于此。
时间越长,他的身体因为承载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导致的行为拉扯,从而崩坏掉的可能性就越大。
和奏偶尔会看着比赛画面会想,像手冢那样的人,本该更理智才对,怎么清冷的表象下会燃烧着如此纯粹的热爱呢?
直到坐在食堂,她还在想这个问题,于是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了斜前方坐着的手冢身上……
“意外地活泼呢,柳生桑。”不二咽下一块儿芥末寿司,看着乾贞治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他微笑着提出满桌都好奇却不敢问的问题,“说起来,手冢和柳生桑是大学同学呢。你们之前在大学里已经认识了?”
果然,这桌的视线都因为他的问题而集中到了手冢身上。
手冢神色不动:“没有。”
这是实话,他和她从未在海德堡相遇过。
不二敏锐的目光在好友冷峻的脸上扫过,用一种了然的、愉悦的微笑静静看了手冢几秒钟。
这是他对手冢特有的调侃方式,不意外地被手冢无视了。
但对不二来说也已经足够了——手冢这种反应本身就说明了问题,接着他欣然地提议道:“那以后就认识了,下次可以邀请柳生桑一起过来吃饭,大家应该都会很欢迎的。说不定在海德堡你们偶尔可以互相关照一下呢~”
大石倒是没有往别处想,他只是觉得在异国多一个同乡总是好一些的,听了不二的话,他点头附和着:“是呀是呀,一个人在国外总是不方便。柳生桑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样子,万一手冢哪天生病了,还能请她照顾一下你。而且对方又是柳生的妹妹,独自一人在外面有什么事情手冢能关照些。德国那么远,听说医疗也非常不便利……”
见他又开始唠叨了,没有耐心的菊丸英二抓起手边的杯子递过去,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大石感激的眼神递给了搭档,就是没看被他塞过来的杯子,于是——
“呕——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