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梁训尧放下手机,朝梁颂年走过来,“怎么突然过来?”
梁颂年站在原地没有动,梁训尧走近了,满是担忧地看着他,他还是一言不发。片刻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捂住了梁训尧的左耳。
这下梁训尧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连对视都是安静的。
梁训尧没有躲避,还在感知到梁颂年的情绪之后,微微弯腰,配合着梁颂年的动作。
巨大的悲伤笼罩而来,梁颂年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
“听谁说了什么?”梁训尧有所察觉。
梁颂年摇头。
梁训尧握住他的手腕,用掌心的温暖安抚他,“前几天去肖博士那里做了检查,听力没有下降,年年不用担心。”
说完,他把指腹按在梁颂年的手腕内侧,用温热的指腹缓缓揉按,从手腕到虎口。
以前他常常这样安抚梁颂年。
良久,梁颂年把手抽了回来,说:“你是不是换了新的助听器,我想看看。”
梁训尧摘下来,放在梁颂年的手心。
很小,透明色,和梁训尧的耳道同宽外形与半年前没差,只是换了个颜色。
这款私人订制的助听器,降噪普通,高频上不去,功能等同于声音放大器,环境一旦过于嘈杂,耳朵就会有刺痛感,最大的优点是隐形。
倒不是技术不允许,是梁训尧要求将隐形功能放在第一位。
整座溱岛,除了最近的亲人朋友,没人知道在外雷厉风行的梁训尧,实际上是一个需要依靠助听器才能维持正常生活的残障人士。
藏在这枚小小助听器背后的,是一场震惊溱岛的绑架案。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
行凶者名叫原世鹏,是世际集团旗下一家木材公司的工人,在一次工厂失火中意外毁容,需要高昂的治疗费。可是警方调查后发现,火灾起因是另一位工人私自吸烟。世际认定工人自身过失,未承担全部赔偿。
面对无底洞般的修复费用,原世鹏在愤怒之下,绑架了世际的大公子,十五岁的梁训尧。
消息一出,全城警力即刻进入高度戒备。绑匪本就不够专业,梁训尧又激烈反抗,几乎就要挣脱控制,就在此时,绑匪听见不远处传来警方直升机的轰鸣声,心知已无路可逃。
绝望之下,他拾起一块尖锐的碎石,狠狠朝梁训尧的头部砸去——
梁训尧及时偏头躲开了致命一击,但那石块仍重重击在他的右耳上。
待他再次醒来,右耳的听力已经完全丧失,左耳因颅骨震动影响了听觉通路,被评定为中度听力损伤,中外专家看遍,也无法恢复如初。
为免外界揣测,梁家隐瞒了这件事,对外只称梁训尧在绑架中受了些外伤。
一晃眼,快二十年了。
梁颂年第一次见到梁训尧的时候,距离意外发生已经过去三年,梁训尧做完了四次康复疗程,已经习惯了佩戴助听器。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夺目,被人群簇拥也不急不恼,淡淡笑着,左右应和,完美得无可挑剔。
后来梁颂年才知道,单耳失聪会带来严重的眩晕症和平衡感缺失。恢复期间,梁训尧需要扶着栏杆才能下楼,甚至无法走直线。而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校篮球队的队长。
这些艰难的过往,似乎没在梁训尧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平静接受,独自忍受,继续生活。
梁训尧给人的感觉是无所不能的,有时连他的父母都会忘了他的听力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