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醉话（第2页）

李潇潇第一次见他这样，她很庆幸自己一起来了。他今天喝得比以往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多，只是他喝得越多，整个人就变得越安静，越忧郁。

不知道A大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传统，还是他们学院如此。要选在春天来提前告别，是为了提醒每个即将离开校园的人，告别在即，珍惜当下吗？

还是只是春天出游更舒服？

她想着等牟嘉树酒醒了，什么时候问问他这个问题，他什么都知道，向来如此。

那夜的相聚很晚才散场，但依然有不舍得离桌的人待在原地，或许就那样待到了天亮。

牟嘉树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时，李潇潇才发觉他喝醉了。一整晚在人群中穿梭，和每个人碰杯的他显得清醒而从容。可是，现在的他醉了，整个身体斜斜地压在李潇潇的肩膀，她搂住他的腰，想要扶他走，却没料想到一个醉酒的人身体是这样沉重。

因为时间太晚，民宿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或休息了，她借另一个醉得不那么厉害的学长帮忙，才将牟嘉树扶回房间，帮他倒水，换衣服，擦擦脸。

“潇潇……”

“嗯，学长。”她正帮他调枕头的位置，他抓住她的手。

“可不可以……不要和别的男生一起喝酒……”

“学长，今天喝酒的是你，我没喝，嗯……我只喝了一点。”

“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学长’？”他虽然醉了，但说话依然十分清晰，不过思路有些不听使唤罢了。牟嘉树啊牟嘉树，你连醉酒都这么有风度吗？

“因为你就是学长啊？”

“除了学长呢？”

“你喜欢我叫你的名字，对吗？”她捧着他的脸，吻吻他的鼻尖，“牟嘉树。”

“你有叫过他‘男朋友’吗？”牟嘉树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传来，她突然身体一僵，“你为什么从来没叫过我‘男朋友’，潇潇？”这句他清醒时候绝不会讲的话，现在在醉意驱使下就这么自然地问了出来。

男朋友，她叫过他“男朋友”吗？是的……那些她本来以为已经忘掉的过去和瞬间像沉沉的雨珠向她砸来，心中翻涌，喉头哽咽……她感到一阵难过，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为牟嘉树，还是为自己。

她松开他，转身去给他倒水，“学长，你是醉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她重新走回身边。将杯中的水喝去大半，原来她叫过那个人“男朋友”呢，李潇潇不会撒谎，她在他面前也藏不住谎。

他是醉了，但还不算糊涂。

在巴黎那个午后，他只用一瞥，便知道那个人依然爱着李潇潇。

如果那天他们见面了，如果李潇潇看见了那个人，那他牟嘉树便再无机会。所以既然两人没有相见，即使没有瞿翔飞的那两下摇头，牟嘉树也不打算告诉李潇潇他曾出现过——当他问她那个问题时，即使她说还忘不了，他也不会告诉她。他虽不认为这样做显得卑劣，但偶尔，极偶尔，他仍然会感到一种偷窃的侥幸。

李潇潇无法爱他，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她——他因为没有信心，害怕失去，而作出的这个小小的隐瞒吗？

此时他的身体和心里无比疲惫沉重，从小到大，很多想要的，他不费力或稍微努努力，或者加倍努力就能得到，可是李潇潇的爱，好像不管他怎么靠近她，都够不到，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极力驱赶这些想法，向此时正躺在他身边的李潇潇靠近一些，再近一些，将她抱在怀里，呼吸着她身体的香气。

“学长……牟嘉树，我喜欢你，现在和你在一起，你是我的男朋友，不要怀疑。”

“嗯。”

他模糊记得她抚摸他的脸颊，轻声对他道。月色温柔，一如她的声音，她柔软的发丝淌过他的手臂。人的一生中，这样强烈而纯粹的喜欢，这样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的感情，会有多少？会否耗尽？会发生几次？

他神思游离，滑入梦境。

牟嘉树那晚的醉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那夜后她意识到，这个总是自信笃定，成竹在胸的完美的学长，心底背负着他的烦恼和隐忧。而这个烦恼，与她不无关系。

本来想要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一直告诉自己“你喜欢牟嘉树，是想要和牟嘉树在一起的。”这句话的李潇潇，对于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显著的问题却感到了更大的压力。她害怕了，害怕再一次失败，害怕那毫无征兆出现的诅咒再一次将两人之间的美好碾个稀碎。

离别的时间在逼近，心中的压力在累积。

虽然牟嘉树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忘了那晚借着醉意问出的那句话，李潇潇心中却越来越感到歉疚不安——他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不顺利，才会那么在意那段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