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进屋后,第一眼,就是小心翼翼的抬眼将整个屋子环视一圈,然后,朝着八仙桌旁的卫臻身上瞅了去。
方才听正屋里的丫头说,七娘子病了,他虽知道他这个女儿并不欢迎他,甚至连门都兴许进不了,关键是,他自个也压根没有进门的勇气,不过,心里的挂念依然还是有的,眼下,见卫臻披着衣裳,端坐在那里,不由缓缓问着:“我方才撞见了大夫,听说臻儿病了,臻儿···身子如何呢?可有大碍?”
言语中,夹杂着一抹小心翼翼的关怀。
然而话音一落,却见八仙桌上的卫臻没有吭声,也没有任何要回应他的意思。
卫霆祎不由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尴尬,下一刻,只见他缓缓抬眼看向了一旁的软氏,约莫有几分求助的意思。
往日里,他一来,阮氏定是第一时间贴心上来伺候,有时卫臻也在,阮氏通常也会出面回旋,只是,这一次,只见阮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卫臻,头一回没有吭声,没有回应,很快,只捏着帕子,将眼睛垂了下去。
于是,卫霆祎脸上的尴尬更甚了。
不过好在,他是府里的幺儿,打小在老夫人跟前卖惨卖浑,脸皮历来是个厚的,不多时,只见他将后背那只手伸了出来,微微握了握拳,置于唇边,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微微挑眉问向一旁的雯烟,道:“这些日子天冷,在姨娘主子跟前,得精心伺候着。”
说着,想了想,又道:“前两日,管事的往爷屋子送了几筐银丝炭,回头去爷的院子寻守财,让他亲自给你们主子给七娘子送上几筐来。”
说这话时,卫霆祎拿着折扇,漫不经心的往手心里敲了敲。
雯烟闻言立即称是,不多时,绕到桌子前,给卫霆祎泡了杯茶,道:“外头天冷,老爷吃杯茶暖暖身子。”
卫霆祎一脸满意的看着雯烟,不多时,接过茶,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八仙桌的另外个位置上。
一家三口,算是齐全了。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卫霆祎这厚脸皮算是练到家了,没人搭理他,他也能优哉游哉的饮着茶,只见他端着茶,揭开茶盖,间或吹上两口,啜上两口,然后,抬着他那双风流的眼睛往卫臻的闺房里左瞧瞧,右瞧瞧,一脸好奇的紧。
瞧着瞧着,目光投放到了对面的阮氏身上,又冲她挑了挑眉。
没一会儿,阮氏便有些娇羞的低下了头。
卫臻微微绷着小脸,终是知道,阮氏这辈子,怕是都无法逃离卫霆祎的手掌心了。
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良久,只冲一旁的雯烟抬眼瞧了一眼。
雯烟会意,只不漏痕迹的缓缓退了出去。
雯烟一走,卫臻终于抬眼扫了对面卫霆祎一眼。
卫臻一看过去,卫霆祎便立马老实了,桌子下,伸到阮氏方位,伸了一半的脚缓缓收了回来,只见卫臻神色淡淡的问道:“父亲方才这是打哪儿来?”
父亲。
是的。
从前卫臻都是唤他爹爹的,尤其是小时候,怯怯的,却又黏人。
可后来,她唤他,只唤父亲,生疏而疏离。
卫霆祎的思绪在这个称呼上恍惚了一阵,不多时,缓缓回过神来,正欲回答,可神色却又微微一一凝,良久,他纵是抬眼看了卫臻身边的阮氏一眼,缓缓道:“方才太太给潘氏请了大夫,爹爹过去瞧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却见阮氏神色无异。
卫霆祎心里微微一松。
然而话音一落,却见卫臻淡淡道:“恭喜父亲大人将要···喜得麟儿。”
说这话时,卫臻语气平淡,神色亦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卫霆祎听了,脸上的神色却是微微一凝。
这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会是真心实意的恭喜之言。
唯独,从这碧水居说出来···
倒并非没有真心实意的味道,而是···终归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一时,不免令卫霆祎想起了当年那个···被他一手毁掉的甚至还未曾成型的孩子。
卫霆祎脸上的笑意一时尽无。
卫臻看了卫霆祎一眼,不多时,只冲一旁的阮氏低低道:“姨娘可否回避一下,臻儿想与父亲大人···闲聊几句。
☆、198
阮氏走后,卫臻略过了卫霆祎的诧异,只直接开门见山自顾自的说道:“在卫家这几房中,大房是卫家的顶梁柱,大伯膝下又有大哥哥、四哥哥两个得力的,假以时日,大房定会愈加显赫,二房虽二伯娘故去,二伯如今清苦无依,可好在三哥哥沉稳懂事,三哥哥又是个认真研习的好学生,将来二房的造诣不会比大房差到哪里去,三房四房虽平庸些许,可五□□,渐懂事,八弟弟、十三弟弟都是乖觉的,前头四房都还算圆满,整个卫家,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唯独便是咱们五房,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父亲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