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戬抱拳沉声应道:“末将领命!”随即转身,如同敏捷的猎豹般没入队伍前列。
很快,一队眼神锐利、动作矫健的精锐士卒,便在他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队伍,迅速融入了道旁浓重的山林阴影之中,连脚步声都微不可闻。
等待的时间,在紧张与不安的发酵下,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陈熹端坐于马背之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庞大队伍中弥漫开来的那种几乎实质化的恐惧与不安。
百姓们相互靠拢,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起伏,她能听到妇人压抑的、绝望的抽泣,能看到男人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充当武器的农具或木棍,指节泛白。
那个在金城街边失去了父亲、曾被她安慰过的孩童,此刻紧紧抓着母亲早已破烂的衣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对于未知战斗的纯粹恐惧。
陈熹轻轻一夹马腹,驱马缓缓来到这对母子身边,俯下身,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说道:“别怕,很快就能继续赶路了。我们的勇士,会扫清前面的障碍。”
那孩童仰起脏兮兮的小脸,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最内层掏出一块用脏布包裹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露出一块已经有些融化变形、沾着草屑的饴糖。他努力踮起脚尖,将糖递向陈熹,声音细若蚊蚋:“女公子……吃糖……不苦……”
一瞬间,陈熹只觉得鼻腔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她认得这块糖,是前日在金城组织撤离时,她将自己仅存的一点零嘴分给了几个哭闹不休的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将这份微不足道的甜意,视若珍宝地留存至今,在这最恐惧的时刻,想要用它来安慰她。
前方不远处的鹰嘴峪方向,突然如同火山喷发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兵刃猛烈撞击的铿锵之声!几处火光猛地燃起,随即又似乎被扑灭,人影在狭窄的峪口处疯狂闪动、纠缠,凄厉的惨叫与垂死的哀嚎刺破了夜的寂静,远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啊——!”
“打起来了!快跑啊!”
人群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有人下意识地想要丢下行李向后奔逃,有人腿脚发软直接瘫倒在地,孩童被吓得放声大哭,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陈熹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尚且稚嫩却灌注了无比决绝意志的声音提高到极致,厉声喝道:“所有人原地不动!保持队形!擅离位置、冲击阵列者——斩!动摇军心、散布恐慌者——斩!护卫队,持械警戒!”
她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杀意,瞬间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那几个原本想要逃跑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凛冽气势所慑,顿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不敢再动。
在尹会和各级低级军官的连声呵斥与弹压下,骚动的人群终于被勉强稳住,但那种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紧张气氛,依旧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前方山谷中的厮杀声、兵刃撞击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一些零星的、仿佛在补刀或搜查的动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浑身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甲胄上增添了几道新鲜划痕的陈戬,大步流星地返回,在陈熹马前抱拳复命,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与一丝疲惫:“禀女公子!鹰嘴峪之敌已尽数肃清!歼敌一百九十七人,俘获三人。我军……阵亡九人,伤八人,皆已带回。”
陈熹点点头,“牺牲的名单记下来,等安顿好后,统一安排抚恤。”轻轻一抖缰绳,在疏影、采薇以及数名亲兵的护卫下,驱马来到鹰嘴峪的谷口。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杀戮的土地,只见满地狼藉,叛军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冰雪泥泞之中,暗红色的血液浸润了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
三名被反绑双手、衣衫褴褛的叛军俘虏,正跪在道旁冰冷的泥地里,浑身如同筛糠般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对于即将到来命运的极致恐惧。
“女公子,这些俘虏……应当如何处置?”陈戬提着那柄仍在滴血的环首刀,走到俘虏身边,目光冷峻地请示道。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尤其是对于叛乱者,尤其是在自身粮草紧缺的行军途中,最直接、最“省事”的处理方式,无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