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状扬唇,忽地抬手点了点他面颊,微凉的触感叫林疏桐一怔,不自觉就向前者望去,自他眸中望见自己脸上细碎的鳞纹时也略有讶然。但谢照乘只挑了挑眉便收手转身离了去。
“君上,姜汤已经熬好送过去了。”汤圆举着瓷盅,面露难色:“君上真的要喝这个吗?您沾不得腥气的。”
元宵苦着脸,扯了扯谢照乘的衣袖:“咱们不要为难自己吧?君上难受元宵也会难受的。”
谢照乘哭笑不得:“只是喝个鱼汤,怎么给你们弄成要喝砒霜的模样了?”
汤圆只得把瓷盅放在桌上,谢照乘一揭盖,眉头便不自觉蹙起,饶是这样,他还是舀了一匙鱼汤送进口中。
甫一入口,谢照乘就放匙掩唇,胃里一阵翻涌,元宵仰头瞧着,都快哭出来了。
“混蛋林疏桐!明天我就一拳打趴他,送什么不好偏偏送鱼!”汤圆磨牙霍霍,捏紧了兔爪。
谢照乘好半天才咽下去,敲了敲汤圆脑袋:“到底是他一番心意,心意是不好辜负的。”
待翌日林疏桐一开门,就有黑影扑倒他,一对兔爪重重拍着他脸颊:“让你偏生给公子送鱼!”
林疏桐一头雾水,捉住汤圆:“不是,你这一大早是要做什么?”
汤圆张牙舞爪:“你那条鱼折腾了公子半夜,不揍你我心里难受。”
“怎么了?”林疏桐把汤圆举高,扑腾的兔腿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公子闻见便腥气会反胃,水里的东西他只能用些虾。”汤圆悻悻停下脚。
林疏桐一呆:“那怎么还吃了?”
汤圆龇牙咧嘴,想去咬他一口:“公子说什么,不能辜负旁人的心意,这下可好,到五更天都不得安宁。”
林疏桐滞了滞。
“都干嘛呢?不用修炼也不用做事了?”清朗的声音陡然响起,林疏桐下意识回眸望去,谢照乘气色很好,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林疏桐轻咳两下,放开汤圆:“师兄晨安。”
谢照乘蹲身,汤圆自觉滚进他怀里,他揉着汤圆的脑袋道:“归兮已经回来了,还不快去上课?”
“这就去,这就去。”林疏桐赶紧爬起来快步走开,没两步又忍不住回眸。
这人是傻么?
明明不能吃,还逼着自己吃……
林疏桐虽嘴硬着,胸口下却柔软成一片,他仿佛已经有许久不曾被人这样郑重的对待过了。
六角亭内,青年端坐于石案旁,案上摆了盘未了的残局,他正拈子沉思落在何处更恰当,双耳却敏锐捕捉到阶下轻微的裂声。
“继续。”
燕归兮瞄了眼那碎得不成模样的瓷盏,悄悄叹息。
林疏桐耷拉下脑袋,再从箩筐中摸出个瓷盏,凝神一剑刺过去,不出意外地,那瓷盏再度碎开。
他也忍不住叹气,将目光投向远处,小池畔的青石上侧卧着个人,春衫轻薄,怡然自得,间或去拨一拨身旁的竹竿。
谢照乘,在钓鱼。
今日并不是枕流院的休沐日,谢照乘原也该去上课修炼的,只是这人说到他这境界,旁人也教不得他,便理所应当的翘了课,钓起鱼来。
这倒也是实话,学宫的夫子们多为立命,而谢照乘已入羽化,不出意外,除却宫主,没有能压他的。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原身应当也曾习过剑,他握剑时是有些熟悉感的,肌肉记忆还在,但却只剩了个花架子,内里空空如也。
燕归兮便要林疏桐从基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