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玖鸢日常生活按部就班,仿佛被嵌入了一个固定而刻板的模子。
每日寅时三刻起身,梳洗用过早饭后,玖鸢便在晨光熹微中前往主母林氏所居的静心苑,开始听取为期一个时辰的规矩教导。
静心苑正厅里,总弥漫着一股淡淡药香,与林氏眉宇间那缕化不开的郁色相得益彰。
林氏端坐在上首紫檀木扶手椅上,手边永远放着一盏温热散发着苦味的参茶。
林氏教导的内容,从苏家族谱辈分,各房关系利害,到府中人事安排,产业分布概况,再到待人接物的礼仪分寸,乃至饮食起居细微习惯,琐碎而庞杂。
林氏声音一贯平铺直叙,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如同在背诵一本陈年账簿。
林氏虽说并不刻意刁难玖鸢,却也绝无半分亲近之意。
林氏偶尔提问玖鸢时,目光锐利无比,似乎想从玖鸢恭顺回答中,挑剔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沈家的粗野或是不驯。
“府中中馈,如今虽主要由我掌管,但各房皆有份额定例,田庄、铺面、船运等外务,则由你公公与瑾儿他们打理。你初来,首要便是谨言慎行,莫要插手不该管的事,平白惹人笑话。”
林氏抿了一口参茶,淡淡出声。
“尤其是各房之间银钱往来、人情交际,分寸拿捏,最是考验人。”
玖鸢垂首静听,心中雪亮。
林氏这话里话外,皆是在告诫她,也是在下意识地巩固自己当家主母权威,将她排除在苏家权力核心之外。
玖鸢心下明白这些,只温顺应道:“儿媳明白,定当恪守本分。”
这日,林氏正说到苏家在城中的几处重要绸缎庄,和茶行营生,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脚步声,随即是婢女略显慌张的禀报:
“太太,不好了!二夫人房里的绮罗姑娘,失足落水了!”
林氏闻言眉头一皱,放下茶盏。
“人可是救上来了?怎么回事?”
“救是救上来了,只是呛了水,又受了寒,如今发着高热,胡话不止。二夫人那边已经请了大夫,只是……”婢女欲言又止。
林氏脸色微沉:“只是什么?”
“只是绮罗姑娘昏迷前,一直念叨着……念叨着冲撞了水里的……不干净东西……”婢女声音越来越低。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个伺候的嬷嬷婢女都变了脸色。
江南水乡,本就多信这些神鬼之说,尤其是在这深宅大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出无数遐想。
林氏沉吟片刻,吩咐道:“去库房取些上好老参和安神香料,替我送去二房,告诉二夫人,好生照料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林氏又看向玖鸢,语气没什么波澜,“你也随我一起去看看吧,虽说你是新妇,但既撞上了,也该表表心意。”
“是。”
玖鸢起身,心中却是一动。
绮罗是二房太太王氏身边颇得脸的大婢女,性子稳重,怎会无故落水?还牵扯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到了二房所在的锦绣阁,果然是一片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