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穿着月白暗竹纹杭绸直裰,外罩墨色鹤氅,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蕴着一股书卷气的疏淡,不是她那名义上的夫君苏瑾,又是谁?
他终于,出现了。
苏瑾目光也落在了玖鸢身上,相较于苏虞的炽热,苏瑾眼神更像是一潭深水,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玖鸢起身,敛衽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玖鸢见过二弟,见过夫君。”最后两个字,在玖鸢舌尖轻轻滚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
苏虞哈哈一笑,自顾自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了,扇子“唰”地一收。
“嫂嫂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拉着大哥来的,他整日泡在书房和铺子里,都快成了木头人,我怕嫂嫂闷坏了,特来陪你说说话。”
苏瑾并未坐下,只负手立于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仿佛那里的一草一物,比屋内新婚妻子更有吸引力。他淡声道:“二弟顽劣,你莫要见怪。”
苏瑾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
玖鸢垂眸,唇角噙着一抹得体浅笑。
“二弟活泼率真,夫君忙于正事,皆是应当。妾身在此一切安好,劳烦挂心。”
苏虞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容更深,开始东拉西扯地说些金陵城中的趣闻轶事,试图活跃气氛。玖鸢偶尔应答几句,声音柔和,态度从容。
苏瑾始终沉默,只在苏虞说到一桩关于漕运货物被扣的麻烦时,眉宇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插言。
片刻后,苏瑾转身,对苏虞道:“二弟,前头书房还有几份账目需你一同核验,莫要在此过多打扰你嫂嫂休息。”
苏虞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起身,对着玖鸢笑嘻嘻地道:“那嫂嫂好生歇着,小弟改日再来叨扰。”
玖鸢起身相送。
“二弟慢走。”玖鸢目光,最终落回苏瑾身上,他依旧没有看她,只微微颔首,便与苏虞一同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苏瑾未曾与玖鸢多说一句话,未曾有过一丝夫妻间该有的温存,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铃兰在一旁,气得眼圈又红了,替自家小姐感到无比委屈。
玖鸢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离去背影,尤其是苏瑾挺拔却疏离的背影,目光幽深。
苏瑾今日前来,是因苏虞强拉,还是也听说了二房之事,前来探探她这个新妇的虚实?
无论何种原因,他这态度,已然明确。
玖鸢缓缓坐回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窗棂上划过。
苏瑾,你视我如无物,我便偏要在这苏府,活出个样子来。
绮罗落水,府中流言,或许正是我的机会。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绵绵冬雨,悄然而至,敲打在屋檐窗棂上,淅淅沥沥。
苏府每一个人,都似乎戴着面具,面具下那些诮小微虞,即便是没有实质性的交往,玖鸢也能感知到。
尤其苏瑾,虽没有明说,但眼睑末梢每处神经,似乎都在无声宣判,她沈玖鸢,不过是平庸之辈,做他内室,她是哪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