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娘子便且去歇着。”顾夫人一旁笑着应和。
钱七七憋着笑,佯装虚弱的行了礼便退了出来,刚进自己厢房,透过窗棂正看到崔隐与苏辛夷并肩穿过海棠石门向外走。
晨起的蝉鸣伴着烈日在堂外升起腾腾暑气,钱七七痴痴的望着二人暑气中有些朦胧的身姿。
崔隐挺拔清俊,苏辛夷曼妙清雅,两人仿佛画卷上走出来的一对碧人。
她一时看痴。
淮叶端着点心进来,见钱七七动也未动,不免好奇:“大郎特意给你买的,怎得今日又不馋了?”她说着递来一杯水:“大郎如今是越发关心娘子了。”
“谁要他关心!关心他的苏娘子去吧。”钱七七说罢突觉自己恼的莫名其妙,愣怔一瞬便又问:“崔霓呢?”
淮叶掩嘴轻哧:“正在堂屋给王妃和顾夫人添茶倒水。忙的一刻不停。”
钱七七闻言,心情片刻又晴朗起来。
又过几日,便到七夕。
王之韵早早让小婢女们给钱七七婠了双鬟望仙髻,配着金镶玛瑙的花头簪。花簪中央对立着一双喜鹊,边缘坠着金箔的莲蓬,看着简单又大方。梳好发髻淮叶又给她傅了英粉、涂了胭脂,绘了小山眉,又选了粉嫩的半边娇作口脂。
李妈妈过来瞧了瞧:“我们阿奴真真的标志。我看眉眼处愈发有了王妃当年神韵。”
王之韵含笑帮她簪了朵七夕盛行的牵牛花又为她眉间掂了花子。
钱七七照着铜镜问:“阿兄也会去吗?”
“今日七夕,你阿兄许是忙着晒书吧。时候还早,你可去寻他耍上一会再去萱翠阁。”
钱七七点点头,正要走见李妈妈抱着一堆小棉服,好奇问:“妈妈何处得来这般多小巧的衣物?”
“这些年,你虽不在身边,王妃却是年年都为你添新衣。前几日连阴雨,我们趁着今日日头好,拿出来晒晒。”
钱七七上前看着那一件件由小到大的衣物,整齐的放在一处梨木雕花柜中,又看了看王之韵眼角交织的纹路,心中一阵酸楚。
“岂止衣物,这边还有王妃给你的书信,瞧瞧。”李妈妈说着打开旁边略小些的锦匣,拿出一叠厚厚的信纸。这些信纸经历过数年尘封,纸张有些粘连在一起,有些坑坑洼洼不再平展,久远些的信纸上的墨迹斑驳模糊。
钱七七捧着书信只觉格外沉重。她盯着一处晕开的墨迹,伸手轻轻抚了抚,仿若隔着信纸看到阿娘坐在案边流着泪为闻溪写信的样子。
“阿娘,我不通文墨,还读不懂这些信。”钱七七捧着信泪盈于睫。
“学问迟早都不晚,可拥有这般好的品质却最是难得。”王之韵说着将钱七七拥入怀中。“原没有我,你也被教的这般好。阿娘甚是欣慰。”
“若有阿娘教定然更好,不过阿娘放心,我定好好识字。将来也给阿娘写好多好多信。”
王之韵含泪一笑:“你个小鬼头,你我日日在一起写劳什子信。”
说话间淮叶带着几个婢女捧着七巧盒子,小铜镜等一应物品走进来。王之韵见状又在钱七七头上揉了揉,这才爱不释手的松了手,柔声道:“快去吧。”
钱七七几人到绿荑苑时,果然如王之韵所说,崔隐正穿着浅青色袍子在院中晒书。
原是晒书,他却依着檐下廊柱,翻开一本许久未看的《诗经》。正读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钱七七便和淮叶说说笑笑走进院门。
崔隐闻声举目,忽觉午后阳光的一道光晕中,诗经里的少女正浅笑盈盈而来。半响,他愣怔不语,难以置信这诗经中走出来的春云粉面小娘子,竟是钱七七。
他怔了许久才恍惚问了句:“你,你来作甚?”
“为何我便不能来?”钱七七说着不忘咬了一口手中的焦锤:“听闻你查封口马肆,圣人给你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