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稚一望着沈望舒那副犹如褪了色的古画般灰白的脸,心有愧疚的说道:“望舒,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保证,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替你找到他。”
说完她背起沈望舒,又艰难的扯过一件外袍掩盖在她身上走了出去,幸亏这间厢房之前曾接二连三的出了些不好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大家觉得这里闹鬼不吉利,都不愿意再靠近这儿了。
她顺着墙脚边的小道一路潜回了方才的雅间,将沈望舒放置在袁明的尸体旁边,随后又去外面寻了几坛酒,觉得不放心又偷摸着去后院拿了两坛菜油。
也不知是这两间厢房位置偏僻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今夜这一路走来竟格外的顺利,连守卫都没看到几个。
稚一望着房中的酒跟油,又看了看那两具尸体,狠了狠心,将它们提起一罐罐的全部泼了出去。做完这些,她拿起房间内的几盏烛火朝着泼过酒油的地方扔了过去,火舌碰到可燃物火势瞬间腾空而起,整间厢房都立马燃烧起来,她望了望大火中寂静无声的沈望舒,含着泪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却不想刚走出房门没多久,就看到前面主楼火光冲天,火舌冲破楼顶直接窜进无尽的夜色中,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向外翻卷,将四周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随着眼前的火势越来越失控,楼里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喊声,继而许多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从楼中冲了出来,边走还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起火了”。
浓黑的烟雾中,刘嬷嬷和许政也闻讯而来,稚一见状连忙隐身躲在一侧,只见他二人满脸惊恐之色着急忙慌的大喊着:“灭火,来人啊,快来人,快灭火。”
见他二人赶来,满脸烟灰的小管事连忙凑上前去,同时催促着一旁累得弯着腰直喘气的守卫道:“快快,快去取水啊”。
几名守卫听了他的话,迟疑的说道:“大人,火太大了,根本灭不掉啊,水,水,都快取完了。”
许政听了守卫的这番话,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侍从提着空水桶从楼里窜出来,而那火势却丝毫未减,他眼神凝重的盯着眼前已经烧了将近一半的楼,然后伸手抓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守卫问道:“里面可还有贵客?”
那侍从满面黑灰,抹了把脸心有余悸的呛声回道:“大人,客人应该,应该都出来了,只是这火太大了,我们怕是灭不掉了。”
许政听了守卫的话,一颗心稍稍放下,待望着那火海时,又面色沉重起来。
而一旁的刘嬷嬷上前一步,连忙派人去请潜火队,随即又尖着嗓子骂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你们都在干什么。”
小管事见状连忙跪下求饶:“大人,是清昀姑娘,她她,她疯了。”
见许政阴沉的目光扫过来,小管事继续开口:“清昀,清昀今日接完客后就有不对劲,她先是魔怔了似的将房中的东西都砸了,后面又将婢女从房中推出来将门反锁了。清昀姑娘锁了门后,在那里面放了火,火势刚起来的时候没人发现,后面发现时已经烧起来了,她在房里泼了很多酒,所以这火一烧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许政听了怒骂:“房中怎会有这么多酒?”
小管事嗫喏的回声:“今日来了四五个客人,指明要清昀一人作陪,那些客人个个好酒,叫小的们送了许多酒进去,那些酒没喝完,客人走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就,就疯了……”。
许政听完阴着一张脸眼神阴鸷的大骂:“贱人!”
躲在不远处的稚一听了这来龙去脉,猛地抬头向二楼望去,只见二楼火势最猛的厢房中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山青青,水遥遥,月儿弯弯照莘珧……”。
那歌声如夜莺低吟,缠绵悱恻,带着化不开的柔情和悲伤,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歌声渐渐变成一阵阵惨烈的哭笑声,随后一扇窗突然从里面推开,一个清瘦柔美的女子在翻滚的火舌中扑到了窗沿,她手中捏着一封燃烧了一半的信,抬眼望着远处无尽的夜色悲惨的笑出了声:“呵呵,哈哈哈……”。
随着信件烧到指尖,清昀低头望了望被灼烧的手指和随风飘扬的灰烬,再抬眸,她便看到了躲在楼下不远处怔怔看着这一切的美貌少女,她眼中闪过一丝解脱之色,随后又变成满腔的不甘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