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起外套一角。
他看着远处的天,忽然有点想笑——
“你很小气。”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空气说。
“连一场散步都要在中途收走。”
声音被风吹散。
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却觉得胸口轻了一点。
过了几秒,他又慢慢补了一句:
“但——”
他闭一下眼,吸了一口冷风,像要把某个字从很深的地方抬上来——
“好。”
“我还是要了。”
“我还是要继续往后走。”
“带着你留给我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带着那七分钟,带着那张清单,带着你那封字特别丑的信。”
“带着高二那天的阳光雨,教务处的走廊,和医院那栋楼的第七层。”
“统统一起要。”
风从耳边呼过去,像是谁在很远的地方,轻轻笑了一下。
很多年以后,他会在不同的房间里,用不同的话,跟不同的人说类似的话:
“你可以害怕,可以难过。”
“你可以不喜欢发生的一切。”
“但如果有一天,你对‘接下来这一小步’说了一个真心的‘好’,那就是在对自己的命说——好,我认了。”
每说一次,他都会在心里,默默地对另一个人重复一遍:
——你看,我在做你叫我做的事。
天色慢慢暗下来。
他离开天台,下楼,推开咨询室的门。
外面的世界照常吵闹:有人打电话,有人抱怨,有人匆匆赶路。
他站在门槛上,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和他肩并肩,往前轻轻推了他一下。
“许长昭。”
他在心里叫了一声。
像对着空气做一个郑重其事的介绍:
——你看。
我终于学会了。
学会在残缺、迟到、没来得及散步的命运面前,
仍然小声地,对未来的一切说——
“我对你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