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被“埋葬”了很多年、只存在于回忆里的名字,第一次在医院的走廊里,被护士用很正常、很日常的语调喊出来:
“七零三床,许长昭。”
好像只是名单上的一个普通病人。
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里砸出过那么大的一个坑。
——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护士又从护士站那边出来,往走廊另一侧走去。
“家属在吗?这边签个字。”
她的背影消失在一扇门后。
那扇门上写着:“703”。
白色的门牌,黑色的数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患者姓名、性别、年龄。
沈向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迈出第一步的。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离窗台很远了。
走廊灯光从头顶一盏一盏落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断断续续。
他走到七零三门口,停下。
门半掩着,里面隐约有说话声。
他先看到的是门牌。
那一行黑字不大,却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眼里——
【许长昭男 20岁】
胸口堵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顶着嗓子往上一撞一撞。
他伸出手,指尖离门把手还有那么一点距离,又缩回去。
再伸过去,又停住。
周围有人从他身后经过,脚步声在走廊上拖出一串又一串的回响:“不好意思,让一下。”
“……对不起。”
他侧过身,把自己贴得离墙稍远一点。
那个人走过去了,没多看他一眼。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门口站着要面对什么。
在别人眼里,他可能只是某个病人的亲属,或某个迷路的学生志愿者。
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他现在推开这扇门,那些他用整个高中毕业后的人生努力压下去的东西,会在一瞬间全部冲上来。
那不是简单的“久别重逢”。
那是一整个埋在雨里的墓,被人毫不客气地掀开。
里面有泥,有水,有烂掉的花和没说完的话。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门后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
是开学时阳光雨里的笑,还是教务处门口轻飘飘的“那就恨吧”;
是操场角落递来的那本书,还是被他亲手宣判“死在记忆里”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