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昭当然不知道,很多年以后,有个人会站在另一幢楼的七层走廊上,对着一块写着“703”的门牌发了很久的呆。
那天的走廊被日光晒得发白,窗户上挂着还没擦干的水珠,消毒水味混在潮气里,安静得只剩点滴落下来的声音。
那个人指尖搁在门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却是冰的。
门里有人在咳嗽、说话、笑,声音隔着一道门板传出来,居然和很多年前操场上喊他名字的声音一模一样。
护士站那边有人喊了一句:“七零三床的家属呢?——许长昭的家属谁在?”
他没有出声。只是忽然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他这辈子,大概都走不出那天的阳光雨。
高二开学那天,下的是晴天才会下的雨。
天空明晃晃,太阳正大,雨点却一颗颗从光里落下来,打在教学楼的玻璃上,摊成一团一团细小的光斑。
有人趴在栏杆上感叹:“哎,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阳光雨’吗?新学期好运要爆棚了。”
有人接茬:“你别乱说,万一是命题组的好运呢?”
走廊里顿时笑成一片。
许长昭叼着根棒棒糖,背着书包挤在笑声中间,倒是认真看了一眼天。
雨点砸在他眼底的那圈光里,像是被镶了一层浅色的边。
——多年以后他会反复回忆起这场阳光雨。
不是因为天气有多特别,而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记住“沈向榆”这个名字的那天。
只是那会儿,他当然不知道。
那会儿的许长昭,只是在走廊上被人一把抓住了肩。
“许长昭,过来一下。”
是班主任。
许长昭把棒棒糖含紧一点:“……老师,我刚把包放下。”
“你数学课代表,顺便帮我写一下这个学期的值日表。”班主任把一叠空白表格拍给他,“新转来的同学名单也在上面,记得抄到黑板上。”
“遵命。”
他做了个敬礼姿势,把表抱在怀里,踩着拖鞋似的步子去了办公室。
走廊风从后门那头吹进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吹得纸张一角一角翻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用棒棒糖的塑料棍子戳着纸边,心不在焉地随手翻到班级名单那一页。
最后一行,写着一个新名字:
——沈向榆。
字迹是老师的笔迹,端端正正,却没有任何注解。
许长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沈。向。榆。
“榆”这个字落在舌尖,有种说不上来的平稳感,像树,也像城门边的一块牌匾。
他想了想,觉得挺顺耳的。
然后他就被办公室门口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把整沓表扔出去。
“许长昭,你是起床气没醒?”班主任从桌后瞪他一眼。
“没有没有……”他飞快扶住桌角,把表压平,“老师您看,我人和表都完好无损。”
“少贫。把值日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