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带著一身泥灰和劫后余生的战慄,走向那个不起眼的蒲团,仿佛走向一个命运的分叉口……
林凡一头雾水,但看陈天云那副老神仙般的高深莫测样,还是乖乖听话。
那蒲团也不知经歷了多少年月风霜,积攒的灰尘厚得能养蜘蛛,刚一坐下,一股混合著灰尘、朽木和陈年药渍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打喷嚏。
陈天云颤巍巍地扶著药架站起身子,可走到林凡面前时,那枯瘦得如同老树根的手指,却快得化作一道模糊残影,精准无比地点在林凡眉心。
“嗡——!”
林凡只觉得脑袋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钉凿开一个眼儿!
紧接著,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反而是无穷无尽、细碎繁复、仿佛由纯粹草木精华凝结的金色篆文,混杂著无数闪烁著微光的人体脉络图,如天河倒灌、雪崩山倾,“轰”的一下塞满了他的整个意识空间!信息量太大了,驳杂、玄奥、生机勃勃又带著沉重的歷史感,衝击得他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视野忽明忽暗,耳中嗡鸣不断,连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感觉,比一口气干了几大碗苦药汁还让人崩溃!
“盘膝!坐稳!”陈天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不容置疑、近乎训斥的威严,如同暮鼓晨钟,將林凡即將涣散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这老头儿,看著要散架,关键时候声音倒是挺洪亮。
林凡强忍著脑子里的混沌风暴和身体的阵阵虚脱感,像个刚学步的孩子,手脚並用地才勉强在破蒲团上坐稳,目光正对前方——那株扎根石缝、叶片肥厚如翡翠、通体流淌著梦幻淡紫色光晕的“地脉紫芝”。那光晕如同活物,吞吐不定,一看就不是凡品。
“意守下丹田……舌尖轻抵上顎……吸——呼——放……缓……”陈天云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缓慢,如同古旧的石磨转动,带著一种能让人心神寧静的奇特韵律。
他一边说著,一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林凡身前不足一尺的空气中,凌空虚画。指尖所过之处,留下几道微不可查、转瞬即逝的银色光痕,如同水面的涟漪在阳光下短暂闪耀。光痕蜿蜒曲折,勾勒出几条简洁却透著大道至简意味的运行路径——这便是《灵药诀》最粗浅,也最重要的引气基础。
林凡赶紧闭上眼主要是怕自己再瞪著那紫光看会晕过去,努力摒弃杂念,尝试著按照那声音的指引去做。
脑海里像是刚被砸烂的万筒,金色的文字碎片、乱麻似的经络图搅和在一起。他咬紧牙关,拼命幻想:我是颗种子……对,埋在肥沃黑土里的种子……阳光暖暖的……雨水甜甜的……周围的植物都在友好地打著招呼……吸……呼……吸……感受那份地脉深处传来的,厚重、温暖、包容一切的……等等!
他猛地一激灵:不对,怎么真有东西?
周围的世界悄然间变了模样。
不再是单纯的泥土湿气和药香混杂。他“听”到了:脚下深处,如同沉睡巨兽心臟般,浑厚低沉的“咚……咚……”声;头顶上方,阳光洒落,细微得如同尘埃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无数金色的小颗粒在轻快地蹦跳;微风拂过药圃,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小小的风铃,摇曳中发出细微的“刷啦……刷啦……”声,高低错落,竟莫名和谐……
而最清晰的,是身旁那株“地脉紫芝”。他仿佛亲眼“看”见它深扎石缝的粗壮根系,在黑暗中贪婪又充满韧性地汲取养分,发出“咕嘟……咕嘟……”如同地下暗河涌动的轻响;那几片肥厚的紫色叶片,在无形的光芒下慵懒地舒张、收缩,每一次“舒张”,就有丝丝缕缕肉眼难见的、裹著微弱紫晕的清新气息被吸入叶脉,每一次“收缩”,又排出更淡、近乎透明的些许浊气……
林凡心中狂跳:这就是……传说中的修仙?!
他几乎忘了恐惧和不適,满心都被这新奇玄妙的感知占据。下意识地,他回想著脑海中那银光勾勒的路径,尝试用意念引动紫芝叶片呼出的那紫色清流。这感觉有点像隔著玻璃窗指挥一只特別懒的蚊子飞行……笨拙,且毫无信心。
然而,奇蹟发生了!一丝比蚕丝还细、比晨露还淡的紫色气流,仿佛真的感知到了林凡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引导,颤巍巍地、依依不捨般脱离了紫叶边缘,像一片初秋的薄霜被微风吹起,慢悠悠、飘忽忽地朝著林凡盘坐的身体飘荡而来。
林凡心提到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成了?这就成了?难道我真是个天才?!
就在那丝比髮丝还细的紫气,即將轻触林凡胸前衣襟的剎那——
嗡——!
仿佛整个药园深处,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巨兽心臟,猛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