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您丢脸吧……”
胥绾春眼中蓄着温热泪水,道:“傻姑娘,为了那些人,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桑郁唇瓣翕动,气若游丝:“值得……”
“原来……这便是春娘当年的心境……”
“前辈……这世间……需要春娘那样的人……”
她的手倏然垂落,最后几个字散在风里:
“需要您……”
胥绾春永远也无法再得知,桑郁是认出了她,还是将她当作了和春娘一样的人。
她只记得,重阳节次日的风格外寒冷。在西岭楼后院掘土为墓时,朔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迷得人睁不开眼。
沙砾钻进衣襟,更像扎进了心口。
那里泛起细密的刺痛,仿佛冰封百年的冻土裂开缝隙,有什么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一如经年之后,她来祭奠桑郁,看见那抔黄土之上,一株嫩绿树苗顶开碎石,在风里怯怯探出新芽。
胥绾春掷下铁锹,将最后一捧土覆上坟头。新垒的土丘在院角静静隆起,像大地结痂的伤疤。
元芷跪坐坟前,脸上不见泪痕,却有失血的惨白。“前辈,”她嗓音粗重得像磨砂,“我们今后……当如何?”
胥绾春凝视着那座小小坟茔,良久,开口道:“我去寻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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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福茶馆。
梁柱倾颓,残破的窗棂在狂风中咿呀作响。
溯灵一袭青红衣衫,颓然倚坐在半截断柱旁。面容消瘦,唇色苍白如纸。
足踝扣着银镣,锁链蜿蜒,另一端没入墙壁,随他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光滑地板上,一个拉长的影子渐渐走进。另一道青红身影踏着满地狼藉而来。
阿言周身黑雾缭绕,几缕阴气毒蛇一般缠上面颊,将姣好容颜衬得森然可怖。
她执起茶碗递至男子唇边,声冷如铁:“喝。”
溯灵抬眸望了一眼,偏头避开碗口。
“废物。”阿言嗤笑,猛地掐住他下颌,将冷水狠狠灌入喉中,“觉得你绝食死了,过往便能勾销?我手刃仇敌,你非但不助,反倒在此作态!怎么?觉得你死了,我就得跟着消失?”
猛地松手,任他伏地呛咳。
阿言冷哼,道:“我不允你死,你便求死不能!与我融合,合力诛杀宿思,岂不快意?蜷缩在此自怜自艾,又有谁人怜你!”
“阿言……”溯灵呛出泪花,“收手吧……看看你如今模样,可还寻得见半分快活嗯……”
啪——!
阿言掌风凌厉落下,他身子猛偏,左颊霎时浮起红痕。
“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才不快活!如今我快意恩仇,护我所护,屠我所憎,怎么?这不叫快活,似你这般摇尾乞怜叫快活?!”
溯灵垂首不语,睫羽之下水痕点点,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阿言冷嗤:“果真是废物。”
指尖敲了敲旁边方桌:“哭够了就用膳。若再绝食,”她猛地掐住溯灵下颌,迫他唇齿张开,“我便撬开你喉咙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