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漠地扫了一眼地上姿态各异的尸体,目光最后落回到她身上,微微颔首。
“尚可。”
听到这平淡的两个字,李获月仿佛才从那无边的虚无中被猛地拽回现实。
她转过身,面对着我,然后,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单膝跪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之中。
“主人,”她低下那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将手中那柄饮饱了仇敌之血的长剑,双手横托,举过头顶,呈献于我,“幸不辱命。”
当我带着一身硝烟与血腥气息的李获月回到夏弥那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公寓时,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温暖、混杂着薯片和可乐甜香的居家气息扑面而来。
夏弥正毫无形象地盘腿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巨大的轻松熊抱枕,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电视机屏幕,手指在游戏手柄上噼里啪啦地飞快按动着。
屏幕上光影绚烂,爆炸声与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听到开门声,她头也不回,习惯性地嚷嚷道:“回来啦?冰箱里有剩的披萨和可乐,我……”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才嗅到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却极其鲜明的铁锈与臭氧混合的味道,终于猛地按了暂停键,抬起头来。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仿佛刚从血与火的战场上走下的我们两人时,她那双澄澈的大眼睛惊讶地眨了眨,随即,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哇喔!看来今晚的‘派对’相当成功嘛!”她丢开手柄和抱枕,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跳下沙发,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对我们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毫不在意。
我反手关上门,将门外世界的喧嚣与冰冷彻底隔绝。
而李获月,从踏入这扇门开始,她的目光就如同被磁石吸引,再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
那眼神不再是复仇后的空洞,也不再是杀人时的冰冷,更像是一片刚刚经历过毁灭性风暴、万物凋零、尘埃落定后,显露出的、沉寂而陌生的新大陆。
海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涌动着连她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汹涌的暗流。
在斩断了过去所有枷锁、手刃了血仇、将那片支撑了她十六年的仇恨大地彻底崩塌之后,站在那片生命的废墟之上,唯一巍然矗立、清晰无比的,只有赐予她这一切力量、给予她复仇资格、并全程见证了她蜕变的——她的君主,她的主人。
她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向我。
我静立原地,平静地看着她走近。
夏弥抱着胳膊,歪着头,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看好戏的笑容,却没有出声打扰。
李获月在我面前站定。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夏弥眼睛一亮、甚至让我也微微挑眉的举动。
她微微踮起脚尖——这个动作让她显出了一丝罕见的、属于少女的笨拙与生涩——伸出双臂,环住了我的脖颈。
然后,她仰起脸,将自己那两片还带着一丝冰凉、却异常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印上了我的唇。
这是一个与以往任何一次接触都截然不同的吻。
它没有情欲的躁动,没有被迫的屈辱,也没有麻木的承受。
这是一个轻柔的、缓慢的、充满了无尽复杂情感的吻。
她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生涩却又固执地描摹着我的唇形,如同盲人触摸神祇的雕像,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大仇得报后的巨大空虚,以及……在这片一无所有的废墟之上,唯一能够紧紧抓住的、那份带着柔情蜜意的绝对归属。
这是一个女人,在旧我彻底死亡之后,将破碎的灵魂与完整的、炽热的生命,毫无保留地、虔诚地奉献给我-那个对她有再造之恩的人。
良久,唇分。
李获月光洁的额头轻轻抵着我的胸膛,细微地喘息着,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仿佛在聆听我的心跳,确认这份真实。
一旁的夏弥终于忍不住,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抱着胳膊,用她那特有的、甜腻又带着点戏谑的腔调调侃道:“啧啧啧,师兄,这下可是galgame彻底通关,攻略进度条拉满啦!”
夜色如凝固的墨,将四合院的喧嚣彻底吞没,只余下檐角风铃偶尔的叮咚,碎玉般敲打着沉寂。
当三具滚烫的、不着寸缕的躯体再次于那张宽大的红木床上抵死纠缠时,我与夏弥,几乎同时捕捉到了李获月身上那翻天覆地的蜕变。
以往的床笫之欢,于她而言,更近乎一种冰冷机械的例行公事。
她的肉身会在龙血共鸣的法则下诚实地潮涌、痉挛、抵达生理的巅峰,但她的灵魂始终高悬于九天之上,冷静旁观着这一切,每一寸肌理都透着细微却根深蒂固的抗拒,如同寒冰包裹着的火焰。
但今夜,坚冰已彻底消融,或者说,是连同冰层之下的冻土都被一并掀开,露出了其下灼热奔涌的、近乎狂暴的熔岩。
当我如往常般,伸手欲将她摆弄成一个便于侵入的屈从姿势时,她却以一种我未曾预料到的、带着惊人柔韧与力量的姿态,主动翻身。
像一条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美女蛇,她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