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踟蹰为难地想将缰绳往沈行手中塞,而沈行不肯接过。
“沈行,我都说了,是我这车夫被天儿冻得五指僵硬赶不了马,让你代劳送我进宫便可,这么小段路,你都不肯帮?”贵公子开口,神情带着傲慢。
这颐指气使的男子,赵玉婧认得,是户部侍郎的次子薛璠,青阳城有名的纨绔。
“公主,可要去帮忙?”今霜问。
“不必。”
听得此言,今霜认为已无停留的必要,正想让马夫继续驱车进宫,可见赵玉婧仍兴味地盯着窗外,心中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
若说那日在宫道上被人夺弓撞身是欺,今日被差遣驱车,便是辱了,简直拿他当个奴仆。
赵玉婧倒是好奇,沈行会如何回应。
不多时,沈行开口,声音如朗朗清风,清晰传入赵玉婧耳中。
“沈行不通策马,有心无力,想是帮不了薛公子的忙。”
几次三番被拒绝,薛璠已不耐烦。他无非想借机折辱沈行,管他会不会御马。
“你只需在马车上坐着握紧缰绳即可,这有何难?我让你替我驱车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好歹。”
皇帝体恤臣子,故冬日臣子进宫可驱车,待到宫道便要将马车牵至另外一处统一安放,再步行入内。
沈行仍旧是那番说辞。
可薛璠哪里相信,断定沈行是故意推脱。
沈行是沈府的人,沈府如今的家主是太傅沈正衡,本该连他爹户部侍郎都要敬三分,但眼前的“沈行”,不过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连沈府的人都不信他是沈二公子,薛璠又何必跟他客气?
薛璠之所以看不顺眼沈行,并非单单沈行身份不明,更是因沈行明明去接近、攀附太子,却又在他面前做出一副清高模样。
多少人上赶着来巴结他薛璠,沈行哪来的胆子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是不是看不起他!
“沈行,我再问你一遍,这缰绳,你接是不接?”薛璠耐心告罄。
若继续在此争执恐会引来守卫,沈行看着薛璠,言语平静又诚恳:“沈行的确不懂御马,若是冒然驱车,使薛公子置于危险之中不说,恐怕还会冲撞宫里的贵人。”
闻言,薛璠面色猛然一变。
他险些大意了,若是沈行在马车上使坏,待真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薛璠暗自咬牙,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沈行,目光四处搜寻,在找有无可以教训沈行的法子,却猝不及防瞥见乐安公主的马车,他匆匆朝马车行了一礼,只得恨恨对沈行道:“这回先放过你,你且离我远一些,我进去半个时辰后你才能走。”
语毕,薛璠搓了搓胳膊钻进马车,当即命令车夫驱车进宫。
待薛璠离开,沈行回过身,这才发现那辆不知停了多久的华丽马车。
他微微怔愣,对公主的马车停在那儿感到诧异,并且马车里那位尊贵的公主,看的正是他的方向。
沈行不敢久视,立即抬手低头行礼,在低头那一瞬,马车里的人同时收回眼,帘子被放下,紧接着是马蹄哒哒声,渐行渐远。
天越暗越冷,赵玉婧在马车里都能感受到寒意,在入宫门前,她终是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又朝那个方向看去。
清隽孤寂的身影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如玉的脸庞被风刮得苍白,神色却是平静的,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玉婧静默注视了许久,直至马车拐进宫门再看不见。
这样老实的性子,难怪会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