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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三章 群策群力（第2页）

那将领走近苏满，低声耳语：“陛下得知刘瑾妄传伪诏，震怒不已，连夜遣我等北上护驾。赵大人说，您若能安然过此关，天下便再无人能拦您脚步。”

苏满拱手致谢，心中却知：这一关过了，下一关只会更险。刘瑾既敢公然矫诏，说明其胆已壮，爪牙已布满咽喉要道。真正的生死考验，还在前方。

入夜，宿于怀来城外一座破庙。庙中原祀土地，早已倾颓，唯余半尊泥像坐于荒草之间，面目模糊，似笑似哭。苏满独坐殿中，燃起一炉艾草驱寒，取出《赤水录》，翻至最后一页，提笔续写道：

>“今日过居庸，伪诏临头，刀箭指喉。

>然我心愈定，志愈坚。

>原来人至绝境，并非崩溃，反得清明。

>我终于明白，所谓清官，不只是查案断狱，更是要在谎言铺天盖地之时，站出来做第一个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

>即使被万人嘲笑，被权贵围猎，被命运碾压，也要把那一句真话，喊到最后一口气。

>此身如烛，燃尽为止；

>此心如灯，照夜不熄。”

写罢，合书静坐。月光透过残瓦洒落肩头，恍惚间似见祖父身影浮现眼前，白须飘然，手持《春秋》，轻声道：“满儿，你做得对。史官之笔，不在朝廷，在人心。”

他伏地叩首，泪湿衣襟。

翌日启程，风沙蔽日。行至张家口外百里荒原，忽遇一支神秘商队拦路。十余辆大车，驼铃叮当，车上覆毡，看不出所载何物。领头者蒙面黑巾，只露双眼，目光如鹰。

“可是苏大人？”那人声音沙哑。

“正是。”苏满戒备答道。

对方缓缓摘下面巾，竟是多年失踪的前任御史周元柏！此人三年前奉命查川南案，途中“病逝”，棺木运回京城时早已火化，亲属不得见尸。谁料今日竟现身塞外！

“我未死。”周元柏苦笑，“那日我在驿站遭人下毒，昏迷中被装入棺材，幸得一位老驿丞相救，藏于地窖月余，方得逃生。但我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遂隐姓埋名，流落边关，一边收集刘瑾勾结番邦的证据，一边等待有人再度举起赤水之旗。”

他掀开一辆大车的毡布，露出满满一车账册、密信、边贸通关文书，皆盖有兵部与内廷印鉴。“这是刘瑾十年来走私军械、贩卖盐引、勾结瓦剌首领的真实记录。他不仅害川南百姓，更卖国求荣，欲借外族之力巩固权位！”

苏满双手颤抖，接过一份密约副本，赫然写着：“若助我清除异己，掌控中枢，则许其冬春两季入境劫掠，官军不得拦截。”签约者竟有禁军副统领之印！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苏满声音低沉。

“意味着这不是贪腐，是叛国。”周元柏眼中含泪，“意味着若我不站出来，下一个死的就不只是阿木，而是千千万万个边城百姓！”

苏满当即下令：车队转向，不再北上突厥边境，而是取道西线，直奔大同府??那里是边防重镇，驻有忠于皇室的老将王守仁，亦是唯一可能抗衡东厂势力的军事存在。

一路疾行，风餐露宿。期间遭遇三次伏击：一次为流寇装扮的杀手夜袭营地，被钱宁率众击退；一次水源被投毒，幸甘薇早有防备，以银针试出；最后一次最为凶险??一支“剿匪”官军突然出现，声称接获密报，苏满私藏叛党文书，需即刻搜查扣押。

危急时刻，黄峨挺身而出，亮出都察院印信，并当场背诵《大明律?职制篇》第三十四条：“凡奉使出巡，持有节杖及御赐信物者，六品以下官不得擅拦，违者以抗旨论。”她一字不差，声如洪钟，震慑全场。那带队千户脸色数变，终不敢动手，悻悻退去。

十日后，抵大同城下。城门紧闭，箭楼上旌旗不动。苏满亲执节杖上前，高呼：“巡按御史苏满，携重大军情求见守将！”

良久，城门吱呀开启。王守仁亲自出迎，年逾六旬，须发皆白，然腰板笔直如松。他上下打量苏满，忽而落泪：“老夫守此孤城二十年，日日盼着有人带来朝廷的公道。今日见你，方知天理未绝。”

当夜，帅府密议。苏满与周元柏将全部证据呈上，包括《赤水录》《血录》《军械走私密约》《毒药流向图谱》等数十卷宗。王守仁逐一查阅，手抖不止，末了拍案而起：“此等巨蠹，不除不足以安天下！老夫虽已致仕在即，然只要一息尚存，必护你周全，助你将此状直呈御前！”

遂决定：由王守仁以“边情紧急”为由，八百里加急上奏，请皇帝亲临大同主持“边防大议”，召集五军都督府、内阁、三法司共审此案。同时，派出七路信使，分别携副本送往南京、杭州、成都、广州等地书院学政，确保即便主使被毁，真相仍存于天下。

又三日，京中再传消息：刘瑾得知苏满未死且掌握叛国证据，暴跳如雷，竟在朝会上当众斥责皇帝“宠信狂生，动摇国本”，并调动东厂番子包围国子监，抓捕参与讲会的士子二十三人，严刑拷打，逼供“结党谋逆”。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派人掘开七郎滩苏氏祖坟，焚毁牌位，扬言“灭其根，断其脉，叫他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