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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晔从小屋出来后,并未立刻走向繁华街市,而是迅速拐入更为幽深僻静的巷弄。
他确认四周无人留意后,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夜猫般悄无声息地跃上了一处低矮的墙头,随即手脚并用,灵活地攀上更高的屋脊。
这身不算顶尖却足够实用的轻身功夫,正是那位神秘的银面具大人这几年来断断续续调-教出来的成果之一,专为在这种时候使用。
他与大人的接头从未有固定地点。
每次任务结束或需要新的指令时,大人总会通过极其隐晦的方式传递下一次会面的信息——
有时是塞在约定地点的砖缝里的一张画着特殊符号的薄纸,有时是市井孩童随口唱出的一句听起来毫无意义的歌谣暗指方位,甚至可能是某家店铺招牌下多挂出的一盏不起眼的灯笼。
一切皆需白晔自己心领神会,仔细破解。
今夜,他接到的暗示指向城西废弃漕运码头附近。
那里鱼龙混杂,荒废的仓库和简陋的客寨林立。
白晔如一道轻烟在连绵的屋瓦上无声穿梭,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白发。
他的方向极其明确,最终落在了一处最为偏僻、几乎看不到任何灯火的陈旧客寨房顶。
这客寨门庭冷落,招牌歪斜,看上去离彻底倒闭不远了。
他按照惯例,没有走正门,而是寻到二楼一扇虚掩的、毫不起眼的窗户,身形一缩,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冰冷的月光从另一扇小窗透入,勾勒出一个背对着他、临窗而立的修长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近乎墨黑的深蓝色宽大袍服,几乎与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听到身后的响动,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做工精巧的银质面具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遮挡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却透着一丝冷峻的下颌、一张薄而缺乏血色的唇,以及那双——
即便在黑暗中,也仿佛能洞穿人心、深不可测的眼眸。
他看着悄然落地的白晔,似乎打量了他片刻,然后,一个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自然而熟稔,仿佛只是问候一位久别重逢的旧友。
“你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白晔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抽高了些的身形上,那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评估,又像是随口一提。
“长高了不少。现在快有四尺六寸了吧?”
白晔深知对方并非真要自己回答身高几何,在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下,他单膝触地,垂首恭敬道:
“回大人,您吩咐的,进入文书房听用的差事,已然达成。如今奴才已可于御前近旁伺-候。”
银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接着,一声低沉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快意的大笑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好!好!好!”
大人连说三个好字,笑声渐歇,转为一种带着灼热期待的语调,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枉我数年筹谋!”
他向前踱了一步,墨蓝色的袍角无声拂过积尘的地面:
“冯敬给的对牌,允你出宫几日?”
白晔对此人对自己在宫中了如指掌早已不再感到惊奇,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