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下一刻,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门口,并未经过太监通传。
来人并未穿着显眼的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面料普通,却剪裁得极为合体,便于行动。
他身形高瘦,面容苍白瘦削,一双眼睛如同鹰隼,锐利而冰冷,看人时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阴鸷。
他便是血滴子首领,李玄。
李玄步入殿内,对着御座上的赵寰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沓,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感情:“臣李玄,叩见陛下。”
“说。”
赵寰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关于南宫月的任何动向,他都急于知道。
李玄垂首禀报,内容客观简洁,与方才白晔所言竟无太大出入:“臣奉命监视将军府。南宫将军确于申时三刻方从城北返府。内侍白晔入府宣旨,约半个时辰后,将军怒气勃发,疾步而出,牵来坐骑乌啼,将军策马自长街疾驰而去。”
他的汇报精准得如同冰冷的刻尺,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将军马蹄声极重,一路疾驰,踏碎长街寂静,惊起了沿途不少人家,许多人都推窗探头,亲眼所见将军坐骑往城南方向而去。”
李玄补充道,这并非替南宫月掩饰,而是陈述一个无法掩盖的事实,也为其后的汇报做铺垫。
赵寰身体微微前倾,追问:“他去了何处?又去了北郊军大营?”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去向,南宫月心烦时常去军营演武发泄,但是往城南方向疾驰……不对啊?
然而,李玄却并未立刻回答,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苍白瘦削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色,虽然很快被掩饰下去,但那瞬间的迟疑并未逃过赵寰和冯敬的眼睛。
赵寰的耐心瞬间告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吞吞吐吐做什么!他到底去了哪里?说!”
李玄将头埋得更低,语速加快,仿佛要尽快将这难以启齿的消息说完:“回陛下,将军…将军策马入了城南的…流芳巷,径直进了巷内最负盛名的…‘醉月楼’。”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补充道:“据楼内眼线急报,将军入内后,一连点了…十三名小倌入房伺-候。臣前来复命时,将军…尚未出来。”
“……”
暖阁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寰脸上的那点快意和探究彻底凝固了,仿佛被一层寒冰封住。
冯敬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归于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就连汇报此事的李玄,也保持着跪姿,不敢抬头。
一时之间,烛火哔剥声清晰可闻,三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震得无人开口。
赵寰听着李玄的禀报,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最终,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抽搐,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难言的神情。
南宫月他在搞什么啊?!
一股荒谬绝伦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憋闷,直冲他的天灵盖。
是,药是他要下的,他本就是想看南宫月失态,想看他在欲-望面前挣扎甚至丑态百出。
他甚至“贴心”地选了一个容貌与“他”相似的小太监送去,这其中的折辱与试探,他以为南宫月能懂!
结果呢?
这厮竟宁可硬扛着药力,跑去那等污-秽之地,用这种自暴自弃、自毁名声的方式来解决?!
这简直……简直是在用最粗鄙的方式,狠狠地扇了他这个皇帝一记耳光!
合着他精心准备的“佳肴”不要,非要去吃那路边的糟粕来作践自己?
南宫月啊南宫月……
赵寰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一股无力感混合着暴戾的冲动,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