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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2页）

“肃静！”陈老先生觉得很不对劲，皱着眉，“既然告到此处，就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李大夫，去给那姑娘诊脉。”

李大夫闻言上前，手指搭上翠妞的腕脉。忽然，他神色一凝，眉头渐渐锁紧，反复切脉良久，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收回手，先是对翠妞深深看了一眼，那眼神里颇有几分怜悯，又转向陈老先生，欲言又止。

陈老先生察觉有异：“李大夫，可有什么发现？”

李大夫上前几步，走到陈老先生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老先生，这位姑娘的脉象，并非寻常疹症，乃是滑脉。”

陈老先生持着胡须的手猛地一顿，声音也压低了：“你可确定？”

“行医数十载，这脉象断不会错，姑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李大夫语气肯定，“孕期女子体质有变，更易诱发各类疹症，接触漆树后反应如此剧烈，倒也说得通了。”

堂下众人见两位老者低声交谈，神色凝重，皆不明所以。王寡妇更是焦躁不安，伸长脖子想听个分明。

陈老先生微微颔首，再看向王寡妇和翠妞时，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他并未立刻声张，而是沉声问道：“李王氏，你口口声声说章家胭脂毁了你闺女容貌，误她婚嫁，故而非要逼娶。那老夫问你，你原本是打算将翠妞许给哪户人家？”

王寡妇被问得一怔，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这、这还没相看妥当……”

“既未相看妥当，何来误了婚嫁之说？”陈老先生声音更加威严，“你如此急切，甚至不惜当街打砸、诬告逼婚，究竟所为何事？！”

王寡妇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白转青，冷汗涔涔而下。翠妞更是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陈老先生目光再次扫过瘫软的两人，转向差役：“待老夫修书详禀知县。此事，已非寻常市集纠纷了。”

陈老先生当即修书一封，盖上私印，交由差役。那差役将文书仔细收好，随即招呼同僚：“奉老先生钧令，将此案一干人等，即刻押往县衙候审！”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王寡妇“嗷”一嗓子，真的瘫软在地，杀猪也似的哭喊起来：“我不去县衙！青天大老爷，我们不去县衙啊！民妇知错了，民妇真的不告了！”

王二也傻了眼，他平日里在镇上横行，却哪见过要直接解送县衙的阵仗，被乡勇反剪双臂时，腿肚子都在打颤。

章序秋心头也是一紧，民见官，终究是畏惧的。

差役们不敢怠慢，将王寡妇、王二、翠妞以及章序秋母女、十五，并凝香斋掌柜一并带上。一行人在这小镇百姓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踏上了通往县城的路。

镇上的青石板路渐渐到了头，换成了夯实的土路。身后的喧嚣远去，前方是未知的县衙，王寡妇的哭嚎也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通往县城的土路在日头下显得有些漫长，王寡妇起初还哭闹不休，被差役厉声呵斥了几句后，终于彻底失了气力，像一滩烂泥般被拖着走。王二也耷拉着脑袋，早没了之前的蛮横。翠妞则始终低着头，面纱下的肩膀不住颤抖，那单薄的身影看着也有几分可怜。

行至一处岔路口，众人都停下稍作歇息。一名差役取出水囊喝水，另一名则负责看管众人。

一辆青篷马车从另一条路上驶来，车辕上坐着的小厮见到差役押着这么一群人，不由得“咦”了一声，下意识地勒慢了车速。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侧脸。那男子目光扫过被押解的王家几人，又在章序秋和尹云起身上略作停留，最后定在了十五的身上。

十五似有所觉，抬眼回望过去。

刹那间，那车中男子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白日见了鬼一般。他死死盯着十五，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忍住。

车帘迅速落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那小厮得了吩咐，马鞭轻响，马车很快便加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呸呸！”差役被带起的灰扑了满脸，不由得叱骂，“什么人啊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尹云起被吸引了注意力，觉得身旁的十五身形似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疑惑地顺着十五方才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远处扬起的淡淡尘土。

“怎么了？”她小声问。

十五收回目光，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只轻轻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

那个车中的男子认得他，或者说，认得从前的他。

尹云起想起方才公堂上的事，又压低声音：“你为何知道那姑娘去了后山？还注意到她手上的抓痕？”

十五抬起眼，慢吞吞地回答：“后山有漆树，我看她还总抓挠手臂。”他顿了顿，补充，“我瞎猜的，说错了总归也不能打死我。”

他如今是个傻子，说错了是正常，说对了是运气。这个身份，是他的保护色，也是他能留在她身边唯一的借口，可他像是在被推着走，有些人，有些事，并不因为他痴傻了就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