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了很久,他只是大快步地往前走,一句话都没有说。
觉察到他的不对劲,盛年扯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隔了很久,程家言才低低道:“没什么。”
她怎会相信,倏地停下脚步,固执地扳住他的手臂:“你骗不了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突然就不开心了?”
冬日的中午,光华穿插,程家言的眸子在日光下几乎如漆墨色的宝石璀璨生辉。他就这么凝视着她,一抹不易觉察的晦涩滑过眸心。但程家言转而一笑,牵着盛年的手就要继续往前走:“真的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棘手的公事而已。”
偏生,盛年素来敏感。
她却不肯往前走,只是执拗:“阿言,是不是因为梁辰楠?他现在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学长,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
“够了!”
终于听不下去,他蓦地高喝一声,令盛年不禁吓了一跳。
努力平息呼吸,程家言别过脸去,缓缓开口:“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提及他。”
盛年的心一颤,回想起梁辰楠那次在F大操场上同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由得气弱了些许。也许是想撇清同梁辰楠的关系,也许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她放缓语气,扯着他的衣袖仰头道:“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和梁辰楠现在真的没有任何来往了。”
然而她的一再解释,看在程家言眼里却变了个滋味。
这样刷白的脸色,这样执拗的百般说明,和这样忽然放软放缓的姿态,除了心虚,程家言想不出再一个理由来。
所有猜测的可能在脑海内自动化为事实,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一针比一针深。眉心纠结,程家言扯动唇角,但那笑容分明不曾到达眼底。他说:“唔,不用再解释了,我知道了。”
盛年才一恍惚,他却已经掏出了手机,在她看不到的高处翻翻点点,然后淡淡道:“顾康找我,有些公务还没处理结束。”
说完,他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微微笑道:“自己回去吧,急事,我就不送你了。”
还是这样明晃晃的光线,沐浴其下的程家言长身玉立,端是将一身普通的大衣和水洗牛仔裤穿得非同一般。可就是那清俊脸庞上的光影**,让盛年忽然生出了纠纠缠缠的不安和恐惧,仿佛他的整张脸就快都陷入阴影中,她再也寻不着、看不到。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那样的用力,甚至连骨节都泛白了。
她几次张口,太多的话涌上来让她竟不知从何而说,最后出口的却是:“说好……你给我买礼物的不是吗?”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慢慢地拨开了她的指,掌心的温度也就此离失。
程家言已经欲转身,轻抚她发顶:“下次补给你。”
他终于背转了过去,只留给她一个逆光中模糊的背影。
杏眸罩上水雾,他的一个转身打得她快要站不住脚,眼泪就快要决堤地淌下,空着的手抓不住他的衣袖,只能紧揪自己的衣襟。
排山倒海而袭来的酸楚侵蚀着她的胸口——原来,才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对自己而言,竟已经重要到承受不了他的哪怕一句重话、一个无言转身。
“其实你不相信我是不是!”突然来的勇气,让她大声地脱口而喊。
他的脚步顿了一秒。但下一秒,程家言没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了下去。
而盛年的泪,也终于淌了下来,风干在初冬的寒凛,痛涩了她的脸颊。
其实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该不该相信自己能解决好上次同梁辰楠那番话里所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