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发飘。如此惨败,丰臣氏怕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世世代代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而他前田氏,作为主战派的核心,又怎能脱得了干系?怕是连带着祖宗的颜面,都要被这场败仗碾碎。
脑海中曾无数次勾勒的皇图霸业,铁骑踏过海峡,版图横跨四岛,东瀛子弟再不受贫瘠之苦。
那些励精图治的野心,那些问鼎巅峰的欲望,此刻想来竟如此可笑。
就像飘在空中的肥皂泡,看着五彩斑斓,一触即破,最终化作一缕轻烟,连指尖都留不下半点痕迹。
所谓的宏图,不过是黄粱一梦,是他们这群人的痴心妄想。现实的耳光来得又响又脆,狠狠抽在脸上。
他想起大军出征前的豪言壮语,想起太阁拍着他肩膀说“前路有你,我无忧矣”,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野心被碾碎,骄傲被踩烂,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惧,恐惧德川氏的发难,恐惧后世的唾骂,恐惧这摇摇欲坠的一切会彻底崩塌。
他猛地定在原地,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肉体,坠入一片漆黑的深渊。
身体还站着,意识却在不断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双腿一软,他“咚”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响,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案上的茶杯就在手边,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指尖搭在杯沿,却连半分力道都使不出。
“到底是哪里错了。。。。。。”他对着空荡的房间低喃,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只是想让东瀛人过上好日子啊。。。。。。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苍天要这样对我们。。。。。。”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这泪水,连他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败局已定,再问“哪里错了”,又有什么用呢?
毛利氏府邸内,家主刚展开密信,信纸便从颤抖的指间滑落。
东南沿海的商道被闽帆军拦腰截断,那是家族半数财货的来源,如今船毁商散,库房怕是不出三月就要见底。
他猛地捶向案几,指节撞得生疼,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尽是町内商户的哭嚎与武士的怒骂,那些曾引以为傲的海上势力,竟在一夜之间成了烫手山芋。
宇喜多氏家主收到邻邦断交的消息时,正对着舆图盘算粮草。
墨迹未干的文书上,“永世不与东瀛互通”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猛地将笔摔在地上,青瓷笔洗碎裂的声音里,他跌坐在地,喃喃道:“完了。。。。。。连最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领邦的铁矿与药材断供,领地内的农具很快就要锈烂,武士的刀也再无淬锻的可能,这日子该怎么过?
上杉氏家主站在城楼上,脑海中是在邻邦城下被驱赶的东瀛商人。
他们背着行囊,被当地人推搡着往港口走,脸上满是惊恐与屈辱。
密信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凡东瀛人,格杀勿论”。他猛地抓住城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那些世代居住在领邦的族人,那些靠着互通有无维生的百姓,如今成了待宰的羔羊,而他却连一句庇护的话都传不出去。
真田氏家主的密信是从海外商号辗转送来的,字迹潦草,透着慌乱:“商路尽毁,货物被焚,无一生还”。
他捏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眼前闪过商号掌柜的笑脸,那是跟着他父亲打拼了三十年的老人,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屏风上,屏风应声而裂,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祖辈攒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四位家主各自在府邸中承受着灭顶的绝望,心头都盘旋着同一个念头:这是天要亡我东瀛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战场上的惨败尚未消化,外部的枷锁已层层收紧,内忧外患像两座大山,死死压在东瀛的脊梁上。
曾经叫嚣着“出海争霸”的野心,如今成了笑话;那些“开拓万里波涛”的豪言,此刻听来只剩讽刺。
风雨飘摇中,东瀛的航向悄然偏转。既然向外扩张的路已被堵死,既然与外界的联系只会带来灾祸。
那便关上国门吧,一个念头在各大家族的暗议中渐渐成形。隔绝往来,封锁海岸,或许能在这乱世中求得一丝苟安。
一系列锁国令的草案,在烛火下被悄悄誊写、传阅。没有人知道,这道为了“自保”而设下的壁垒,将会把这个岛国带向怎样的未来。
只知道,那个曾试图向外张望的东瀛,在连番重创下,终于选择了转身,退回了封闭的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