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忍受的是饥饿。
莫莱·尤恩因为身体差胃口小,总是不愿意进食。他不吃,蓝更不能吃。
由于体型大的缘故,兽人的食量远远比人类的要大。
成为莫莱的兽人之前,蓝虽然吃的不好,但勉强能达到饱腹的标准。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饱过。
饥饿如影随形,最饿的时候他曾无意识地抓起地上的泥就往嘴里塞,又被仆人们发现,扣着嗓子眼逼着他吐出来。
尤恩家族的一切属于尤恩,没有尤恩的允许,蓝是不能私自吃掉院子里的泥的。
终于,在他又一次因饥饿而晕倒在莫莱跟前的时候,莫莱发了话,他才得以恢复之前的食物标准。
对兽人来说,最恐惧的莫过于主人的阴晴不定。
暴虐使其惧怕,从指尖漏出的温柔又像裹着蜜糖的致命毒药,为了品尝到那丝甜蜜不得不选择伤害自己。
不幸的是,莫莱就是这样一个主人。
他偶尔会温情地为蓝擦拭面颊,长久地望着它那双迷蒙的蓝眼睛,有时还会脆弱地流下泪来。
蓝总是会因此手足无措,他不可能只看着主人流泪而无动于衷,最僭越的一次他伸手抹掉了莫莱脸颊旁滚落下的泪珠。
当时的莫莱正处在茫然当中,没有计较它的冒犯。事后,他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扇了它一巴掌又让人把它挂在院子里晾了一天,才勉强消了气。
蓝其实已经忘记为什么莫莱对他的态度会变得亲和了,过度的疼痛和伤病已经让他无暇应对,他只记得在离开尤恩家族前的一年里,他得以睡在莫莱房间的地板上。
从前的伤害被轻易抹去了,兽人就是这样容易在人类的温柔里迷失,蓝也是如此。
对比起蓝受苦的时间,莫莱与他的平和只能算短短的一段时光,这就已经足够蓝把它藏在回忆里,时不时拿出来舔舐伤口。
可是平和永远只是表象,尤恩家族扔掉蓝的时候,莫莱就站在楼上远远地看着,苍白的脸晦暗不明。
唯一庆幸的是,蓝没有被送去销毁,而是被送到了格洛。
事实上,进入格洛也并不是什么好结局。这里对兽人极度苛责,兽人们要在此争斗、厮杀,用尽全力在混战当中保全自己。
它们要时时注意不能受到重伤,因为格洛不可能为它们请医生。受了重伤就意味着它们要在无尽的痛苦当中死去,那还不如直接死在斗兽场上。
蓝习惯了挨打,刚开始他还不太习惯斗兽场里的残酷,但环境迫使他快速成长起来。
没有武器,兽人回归了最原始的野性;同时它们又兼得人类的狡诈,极难对付。
蓝吃了很多次闷亏才长了记性。
斗兽场的厮杀太过黑暗,蓝遗忘了莫莱过去对他的种种苛责,怀念起他偶然的温情来。
除了上场,兽人们只能待在黑暗狭小的笼子里,时不时会受到恐吓,只有获胜的兽人才有求得安静的殊荣。
食物也再度回归底线,保证兽人们有力气走动,却没力气反抗。
实际上,这些兽人除了在斗兽场上会亮出自己的尖牙利爪,其余时候它们只会软弱地接受旁人的磋磨,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蓝并不例外。
上场的兽人当中,他的体型只能算中等。而且比起其他兽人,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不能完全化为兽型。
人类的躯体总比野兽的更加脆弱,但蓝总是能出人意料地取胜。他在场上斗出了名声,逐渐有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兽人,对他的赞誉和辱骂慢慢多了起来。
周泉青挠了下蓝的下巴:“都想把你带回家去玩,你说说,是不是你太不自爱了。”
蓝默默应下周泉青毫无根据的猜测:“是蓝的错。”
“蓝,告诉我,莫莱·尤恩为什么会赶你走?”周泉青的手指不老实地在蓝身上摸来摸去,嘴里的话语毫不留情,“是不是你发马蚤,勾搭别人去了?”
“……”
蓝闭紧了嘴,不肯回答。
周泉青停下了动作,不爽地眯起眼睛:“真的?”
蓝磕磕巴巴地说:“……蓝没有……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