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坏颠了他一下,沉声道:“谁是你师父,叫哥哥。”
沈恕全身关节筋脉酸胀,被着一颠险些失掉半个魂,他被晃得哼唧一声,这才全醒过来,看清了眼前人是裴子濯。
方才浅入梦中,沈恕好似又回到了八岁时,在鸿雁楼初见师父。
那时他早已家破人亡,流浪在神州沿路乞讨,做了三年的小乞丐,一副身板长得骨瘦嶙峋,相比同龄人矮小了一个头,满身的脏污不堪,甚至还瘸着条腿。
他就凭着这副狼狈埋汰的惨样,被师父一眼在人群中选中,毫不嫌弃的抱在怀里,一路御剑抱回了四方阁。
后来他也好奇地问师父,为何在一堆骨瘦凄惨的孩子中偏偏选中了自己?
他师父笑着告诉他:“你的眼睛清澈,将来会是个赤心之人,保天下太平。”
保天下太平之重任,沈恕愧不敢当,但心地赤诚确是如师父所言,有时或许太过赤诚,缺了几分心眼。
正如刚刚靠在裴子濯的怀中,不知是自己太过劳累还是裴子濯的胸膛过于坚实,这才让他晕乎乎地辨不清现实与虚幻,叫错了人。
沈恕酸着眼睛,怪起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将裴子濯与师父弄混了。再说师父也并不是喜爱亲昵之人,除了他刚上山那一年体贴得多了些,等他筑基之后,便将自己一脚踢给五大三粗的师兄们,天天顶着烈日骄阳,风霜苦寒苦修去了。
许是因为他孤身一人漂泊太久了,原来成了神仙也会对往事念念不忘。
沈恕抬眼看向裴子濯,见那人嬉皮笑脸一幅等着听“哥哥”的模样十分欠揍,他也不惯着便用拳锤了裴子濯胸膛两下,气不过道:“你是谁家的野哥哥?”
被人揍疼了,裴子濯反倒神清气爽,迈出的脚步又稳又快,他挑起话头道:“你身上的灵力怎么时强时弱?”
沈恕恹恹地,抽神应付他道:“丹修就是这样的。”
裴子濯一挑眉,诧异道:“为何会如此?”
世人都知丹修是靠炼药炼器来进阶修为,可此术入门简单,精进奇难。修界里的丹修十个有九个一生只能达到金丹期,在往上便难如登天,所以大部分丹修既炼药又炼毒、炼蛊,多半没存那些害人的心思,只是自保而已。
而依照丹霄地宫的摆设法器,以及那满屋子的藏书,价值不菲,也并不是全靠钱就能得到的,沈恕便推测他起码是位出窍期的修士。
多亏了在地宫里寥寥扫了几眼秘籍,沈恕才敢胡编乱造道:“丹修要想催动灵力需外借法器,我的万事绫恰好被典当出去,身旁无他,这才被身后灵困住了。”
裴子濯蹙眉道:“不依赖法器,遇险后就要强行逼出灵力?”
沈恕一怔,明白他说的是祭出心头血那幕,便含糊道:“差不多。”
沈恕在心里默默地编排着谎话,把丹修的历程依照所见所想拼凑了七七八八,正等裴子濯刨根问底,可裴子濯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你的白绫当给哪家铺子了?”
“永安坊。”沈恕如实道。
“这名字,起得吉利,像个棺材铺子。”
沈恕被逗笑了,一双眼眸清如许,却又牵得浑身酸痛,嘴角又咧了下去。
“还没到,你再睡一会吧。”裴子濯眼神柔和,里面带着一些沈恕读不懂的情绪,似是缱绻又似不舍。
他想张口问询,铺天盖地的困意却骤然而至,没等他反应出不对来,意志却便敌不过困意,让他沉沉地阖上了眼眸——
作者有话说:(鸽头)嘻嘻嘻,大胆求个评论和作收,(别打鸽头,一切好说!)
第29章分道扬镳……了吗?
一觉醒来,已是申时,夕照日头似火毒辣,晒得沈恕满脸红热,他摸着发烫的脸颊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愣了会神。
冲破灵脉禁锢的苦痛已然缓解不少,可是身上还莫名残余着疲乏,似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药,头脑仍是晕沉不已。
他翻身下塌,刚踩出些声响来,门外便应声轻敲了两下,似是早已等候在外,“仙家是醒了吗?我备了一壶热茶来为仙家润润喉咙。”
小桃的声音脆嫩,还得着些许喜悦。沈恕不敢耽误,忙理了理衣袖,唤她进来。
一壶清茶飘香,沈恕还未道谢,眼前的姑娘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噙着满目的泪水喜极而泣地拜谢道:“小桃叩谢仙家救出湘湘,自愿奉上神魂以供仙家驱策,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小桃在所不辞,只望仙家莫要嫌弃小桃。”
一字一句,声声肺腑,沈恕被臊得满脸通红,他忙附身扶起小桃,将她拉回椅子上坐着,为她倒了杯清茶,这才得空擦了擦额心的汗水道:“小桃你折煞我了,降妖除魔是我辈本分所在,我何德何能承蒙此番大礼。只要湘湘平安回来,便是我的荣幸。”
小桃抹着眼泪,哽咽了许久才继续道:“仙家您是天大的好人,您不仅没因为我是妖而轻怠我,还助我良多,小桃心有愧疚,若无以为报,只得良心不安。”
说罢,小桃变从袖中掏出一枚木簪,簪子细长,线条优美,上面雕刻了一枚桃花活灵活现,“这是由我的枝干所化,与我心脉相连,若今后仙家有事需要小桃,便可对着此簪唤我姓名,哪怕是阴曹地府小桃必会随叫随到。这点心意,还望仙家一定要收下!”
沈恕婉拒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垂眼便见小桃将那木簪双手捧在额心,虔诚无比又坚定不移,势必要请他收下。
嘴里的话宛如浑身长满了倒刺,在喉咙处梗了许久,终于咽回肚子里。沈恕想接了也好,能让小桃这般忠实之人心中好受些,便双手高举接过此簪,道谢道:“多谢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