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街道渐渐架起了灯盏,一些夜市的铺子也开了起来。往来居民的脸上都挂上些许笑意。
文松轻声地叫了一句:“行慢点。”
“稳着呢。”马夫笑道,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避让起人群。
不少小孩见着城主马车还会高高兴兴地和他打起招呼。
文松也是笑着应和。
吴惑望着窗外,想起了卷宗里傅云道人对文松的评价——有德无能。
文松从未苛捐杂税,待民如子,自己身为修士却从不鄙夷凡人,城中往来凡人与修士混杂也无谁优谁劣之分。他是真正在东塘生活了数十年,也希望所有人都好的人。
只可惜……经过他手的产业基本都陨落了,东塘一大半的经济支柱依赖于各式商团,以至于他这个城主当得毫无威严。另外的,修士自踏上修真路开始,就自觉与凡人有着天与地般鸿沟,而文松将凡人与修士视为平等,也自然招致不少修士的不满。
万金牙的到来就是天平倾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信奉金钱与实力,自然而然地就能将城中掌握势力的大部分人笼络。
一边是平民凡人阵营,一边是修士商团阵营,天平倾倒向谁,不言而喻。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朝底下的百姓开刀,也从未准备向另一边讨好。
“今日是什么节日?”宗临突然问了起来。
文松似乎恍惚了一下,许久才回答道:“是开酿节吧,也不是今日,这些天都是,一共七日。”
说完,他的神色当即就暗淡下去,嘴角仍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似乎在追忆过去的事,语气中带着些许怀念:“那是老城主主持的节日,种植的紫竹时茎叶被拿去了,就留下根部。紫竹虽是剧毒,但其根部却没有,反倒是是酿酒的上好原料。城主便组织凡人去挖,挖了去酿酒,命名为‘梗酒’。开坛的第一日,就是‘开酿节’。每年成熟的紫竹,得我们全镇人花上一周的时间才能酿完,所以这开酿节,一共七天。”
只可惜现如今,紫竹被他搞丢了。这开酿节倒是年复一年地开了起来。
似乎觉得就此低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今年开了一批新酒,是往年酿的。喝一坛少一坛,将来可就有价无市了。今晚我便取来给仙君尝尝。”
一路上再无他话。
文松给所有人安排的住处,甚至包括了应有道。这次他就很有眼色,宗临和吴惑挨着,应有道和周舒挨着,至于这两者之间,隔了一个池塘。
本想着让众人先歇息片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宗临很快又被城主请了过去。
吴惑一路长途跋涉的,筑基期的身体不抗造,就在床榻上小歇了一会儿,一个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一阵争吵声叫醒的。
“先是恭喜师兄成功进益到金丹后期。”
“为什么下山,之前我答应我什么?”
“你看,我伤不是好了嘛!”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你以为我不知道?”
“已经好了!师父都同意让我下山。”
紧接着听见一道痛哼声。
“这叫好全了,有本事你别叫出声啊?”
吴惑这下子终于醒得不能再醒了,从床榻上爬起来,轻轻推开窗户,借着一条缝偷瞄。果然见师兄弟俩在那里吵架。
应有道甚至用剑鞘恶狠狠地砸在周舒的手臂上,仔细想想,那应该是周舒险些被瑶姬切动的那只手臂。
“是个人被你这么砸都会疼吧。”周舒护着手臂,龇牙咧嘴的。
两人说话虽然很凶,但是看得出感情还是颇为亲厚的。因为原著里周舒是不存在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在故事线之前就死亡的人物,所以吴惑并不太了解周舒这个人。只觉得他脾气好得过分。
应有道的眉头依旧紧皱:“这里由我来就好,再不济也有玄真峰的家伙在,你好好回去养伤,别在这里添乱。”
分明是关心的话,每到最后都要画蛇添足地加上句不好听的命令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师兄一般。若是自己早就闭上耳朵不听不听了,也就周舒还有些耐性。
只见周舒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在师兄看来,我什么都做不好。这些年我接的任务,要么就是被你抢走了,要么就是被你拒绝了。但是,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想要认认真真地将他做好。”
可应有道那张嘴嘚啵嘚啵又吐不出人话:“你能做好什么,上次放手让你下山,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敢跟着那什么惑……平日里连刀都不练,空有天赋,不思进取。”
周舒再怎么老好人,这下子也腾起了火气:“对!所以我不思进取,你也别来管我好了。我不思进取,这次任务做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愿打愿挨!”
“……你也不过比我多了一个境界。”
这句话周舒说得很小声,但是在这个针尖掉地上都听得见的环境了,就连隔着一道墙的吴惑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舒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要遭了,连忙补充:“我不是……”
果真见应有道的小白脸都气红了,一摆手:“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