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重重地喘息着,将身上毛利凉介塞给他的御守拿了出来。小小的御守烫得惊人,怪不得松田阵平胸口没中弹,却觉得烫得不得了。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堆灰烬。
没有这个护身符,恐怕真的要变成马蜂窝了,松田阵平劫后余生,真的要去谢谢那个孩子了。
降谷零不知道松田阵平现在的举动,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最初的惊惧过后,降谷零也勉强恢复了理智,将那些后怕的情绪压下去。
和松田阵平一起站在快艇上,看着东京湾码头的火海。
沉思片刻,降谷零问松田阵平:“你刚才和雅文邑说的子弹和卧底是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静静地看着眼前东京湾的爆炸,然后把手上的两颗子弹交给了降谷零。
结果降谷零最先关注到的,是松田阵平的手被严重烫伤了,哪还顾得上证据,抓起他的手就要检查。
松田阵平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把手缩回来:“我看过了,手没破皮,应该不会污染子弹上残留的血液样本。”
“我关心的是样本有没有被污染吗?”降谷零额角青筋直跳,有的时候真的想撬开这位同期的脑壳,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松田阵平被降谷零无缘无故凶了一顿也很莫名:“这很重要好吗?!”
证物袋里的子弹和射击雅文邑的子弹,如果型号相同,那就证明,它们确实都是出自于黑衣组织的。然后证物袋的子弹上,如果检测出当时新干线炸弹案嫌疑人的血液,那么就能证明是当时的那颗子弹。
换言之,有一个卧底在黑衣组织的警方卧底,在一次营救活动中使用了组织的子弹,后面被组织留在警局的卧底发现了。卧底把这条线索交给当时黑衣组织的日本负责人雅文邑,所以这颗子弹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真的像雅文邑说的那样,降谷,警视厅里有黑衣组织的卧底,那个狙击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80%的可能是景老爷。”松田阵平看到降谷零掏出了医疗箱,就给自己清创了。
再次感谢毛利少年的护身符。
“Hiro……怎么会?”降谷零没有不相信松田阵平的意思,对诸伏景光警校毕业后消除所有个人信息的做法,也猜到诸伏景光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也是黑衣组织?
“是不是的,你想办法去检查一下就行了。”松田阵平看着降谷零磨磨唧唧的,直接把子弹打包好塞给降谷零。
“雅文邑这边,我判断是他没有将关于这颗子弹的信息上报,但是警局里的那个卧底才是定时炸弹。”松田阵平“嘶”了一声,被双氧水消毒的伤口太疼了。
“一天没有揪出来,景老爷就危险一分。”
然后他从降谷零那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手机上显示五分钟前已经向萩原研二的手机发送过信息,就放心了。
虽然没有跟萩原研二报备独自和雅文邑约见的事情,松田阵平有点心虚,但还是让他们两个安安心心地看“烟花”吧。
在毛利凉介眼中,那场东京湾码头的盛大烟花秀,是罪恶终究被燃烬,正义获得胜利的烟火。
但是伫立在快艇上的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才知道,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黑衣组织庞大的身躯才刚刚露出一个细微的角落。只有身在局中,才知道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力。
降谷零看向那片毁灭的火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
景光……你到底怎么样了?
那晚盛大的“烟花”,自海上灯塔遥望,竟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赤金与幽蓝的火焰在墨色的海天交界处肆意绽放,升腾的烟云裹挟着毁灭的嘶鸣,将夜空染成一片诡谲的橘红。
远处,警车与消防车的顶灯无声地旋转,红蓝交织的光晕刺破烟雾,好像在为这场盛大烟花秀,添上几笔不和谐的乐章。
后来的事情,研二哥未曾提及。
关于如何将那个庞大组织的军火据点付之一炬,如何在暗影中布下天罗地网追捕雅文邑,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智慧,乃至难以言说的代价……一切都沉入了那个被火光映亮的夜晚深处。
如同研二哥所言,毛利凉介只是搭乘着“大天狗号”私人滑翔翼,欣赏了一场绝无仅有的、由硝烟与烈焰构成的表演。
毛利凉介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
只是在翌日清晨,看见松田阵平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只是手上有些伤痕时,胸腔里那口悬了一夜的气才沉沉落下。只是阵平哥的脸色依旧紧绷如铁,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然而,万幸的是,他们都还在这里,平平安安的。
毛利凉介被萩原研二悄然送回房间,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疲惫并未立刻进入睡眠。相反,一种强烈的表达欲紧紧地抓住了他。
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景象,灯塔的孤寂,海风的咸腥,爆炸瞬间撕裂夜幕的烟火,在脑海中翻腾不息。
毛利凉介坐到画架前,调色板上的油彩仿佛有了生命。深沉的靛蓝铺就夜幕的底色,灯塔的微光化作一点固执的暖黄。随即,他蘸取最浓烈的朱砂、橙红与刺目的亮白……最后,幽暗的海水并非平静,倒映着天空那场惊心动魄的“烟火”。
毛利凉介全神贯注地做着画,直到晨曦如同温柔的薄纱,穿透窗帘,轻轻覆在他沾满油彩的手背和画作上。他才恍然惊觉,长夜已尽。
毛利凉介悄悄地把这幅未命名的作品罩了起来,就像是为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