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别说给做两个荤菜了,就是自家地里种的菜蔬也舍不得使油来炒,只热水焯熟撒些盐粒就上桌了,甭管你一行多少人,就给做浅浅两三盘素菜,更不会这般特意做两桌菜来。
还有些更过分的连菜也不消做,一锅稀粥一筐粗面窝窝就将人打发了,真要教人勒紧裤腰带才有力气干活儿。
有时也给富贵人家打井,菜倒是好,但决计不让你上桌吃饭,只让你与家丁下人一般,要么站着要么蹲着吃,瞧不起人得很,吃得人心里多憋屈。
只不过要挣钱就顾不得这许多,受些气就受些气了,要为着伙食的事儿闹将起来,只怕这单生意做不成不说还要耽搁了别家活儿。
打井队痛快地吃了午饭,歇个刻把两刻钟,招呼着继续干活儿去。下午与早晨不同,仍干得快,却是不自觉更细致认真了。
晓得打井队平日的伙食待遇,沉川梅寒也没说少炒两个菜还是如何,仍照着第一日的标准做午饭招呼人。
原预计要凿六七日的两大口井,第五日就竣了工,当日沉川就带着寨里几个汉子去了大牛村。
大牛村多得是石灰岩,时不时有匠人去他们村寻摸一些石料回去,或是制墓碑、雕刻石狮子,或是凿做地砖一类。
但因大牛村过去一连好几个村都是这般地形,石料就卖不上价,百十来斤一块才卖得几个铜板,还不如与人家割草挣钱。
一行人找吴丽娘家买几大车的岩石板,预备拿去砌髙井口,再把井口严严实实封了,防止寨里小孩跑去玩出意外。
吴丽娘夫妇俩说什么也不肯收钱。这些日子一直给山寨里送粪,因起早贪黑送得勤,才半个月就攒下了一两多近二两银子。
到后面牲畜圈里没粪了才慢下来,但寨里也没说要找别家送,只等他们什么时候有粪了什么时候送去。两口子心里多念寨子的好,这几块石板子怎么肯收人钱的?
沉川便没坚持给钱,与几个汉子把石板抬到车上,走时落后两步,单独与吴丽娘夫妻俩说了几句话。
没说多的,只让人得空时去敲些石灰岩小石子来,待做饭或其余要用火的时候,放几个石子到火里烧,烧成白色了拿出来敲作细粉,届时一并送到山寨里去,寨里按六文钱一斤的价格收。
这石灰石烧成的细粉就是石灰,种庄稼时抓了撒在地里能杀虫,虽不能尽然杀死,但哪怕杀了一半,于花生土豆这类长在地里的作物也是极好的,少受地虫害产量能好得多。
夫妻俩疑惑沉川要这物作甚,沉川没隐瞒,给人说了石灰功效,叮嘱人自家烧或是约上一两家一道烧都行。
寨里暂时要个五百来斤,听着多但一日烧一些要不了多久就攒够了,算下来就是三两银子,两口子想自家挣或是几家挣都随他们打算。
沉川没多待,交代完事情就走了。
吴丽娘夫妻俩心头高兴,但一琢磨,觉着人都开口要了那便是要用,还是决定叫上邻家一道做,先给人把东西烧出来才是要紧的。
两口子心里火热,没注意到原本在院里玩的侄子一声不响回了青砖大瓦房,没一会儿就听着吴丽娘夫家弟妹的骂声了。
骂声响亮得很,但显然不是骂她的宝贝儿子的。
沉川不知这些,拉了石头回山寨的路极为难走。
石头是实打实的重,又是上坡路,牛车走过都能在地上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印,两头牛直拉得眼睛鼓鼓,几个帮推车的汉子更是咬着后槽牙,挣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瞧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沉川不经意回头一看,后头那辆牛车一步都不带动的。
不止如此,他一收了力气,前面这辆也停下了,让人不得不质疑两边的孔方金和阿耿到底有没有在使力。
自然是在使力的,瞧着脸都挣红了,奈何牛车纹丝不动,要不是有牛在前头拉着,恐怕还得倒退几步。
……怪不得他说怎么这么难推呢,合着差不多就他一个人在使力。
沉川没眼看地耸耸鼻子,认命了。
放了羞羞出来,让羞羞悄悄去推后边那辆车,沉川认清现实地弯下腰,推着牛车上山。
一行人到山寨时天已黑透了,一到山寨稍平坦的地界,几人就呼哧带喘起来,一个个瞧着累惨了,比沉川和两头牛还要累的样子。
孔方金:“呼——大哥呼——你怎么——呼不累?呼——不会是——偷懒呼——了吧——呼——呼——”
沉川:“……”
沉川决定不理,让几人把牛车吆进寨子,并扔下一句多锻炼锻炼。几人顿时一片哀嚎,沉川充耳不闻地走了。
还没到家,远远便瞧见梅寒站在家门口,屋里亮着有些微弱暖黄色的烛光。
走进院子,梅寒见着他便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顺利吧?”眉间褶皱平了,一副放心下来的模样。
“没什么事儿,就是老二他们几个有些废。”沉川抱了抱人,绘声绘色地跟人说了自己把牛车推出去多远,冷不丁一抬头发现就自己在使力的事情跟梅寒说了。
梅寒笑着,忍不住捏捏他手臂,替他松松筋骨。
一进门,就见烛光下摆着三盘菜,每盘都用盘子盖着保温,显然是给他留的。
“阿简和小米睡了?吃饭了没有?”沉川在梅寒唇上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