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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石（第2页）

沈酌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但他看向林序的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伤痛的抱怨，只有一种平静的、仿佛理所应当的确认——你在这里。

医疗官做了个简单检查，对沈酌说了几句，又对着观察窗外的林序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然后带着护士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医疗舱门缓缓滑开。

内外空气流通，带着生命维持液的特殊气味。

林序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躺在医疗床上，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安静的沈酌。

沈酌也看着他，嘴角极其缓慢地、费力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他平日里桀骜不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而是一种褪去了所有伪装和锋芒的、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又蕴含着全然信赖的、近乎温柔的笑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激流过后、尘埃落定的平静。

终于，林序迈步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他走到床边，停下，低头凝视着沈酌。

沈酌的脸色依旧很差，唇色浅淡，但那双总是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林序的身影。

林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他从未觉得组织语言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巴士底狱广场上那种掌控一切的绝对理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的、从未有过的情绪翻涌。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情绪压抑而异常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地开口：

“下次……”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直地看进沈酌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刻入对方的灵魂深处。

“听我的。”

这三个字，重若千钧。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一种经过鲜血与死亡淬炼后、斩钉截铁的决定。

沈酌看着他。看着林序眼下的浓重乌青，看着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看着他从未如此外露过的、近乎偏执的认真。沈酌嘴角那抹微小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没有争辩，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挑衅或玩笑回应。他只是迎着林序的目光，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用气音，给出了一个简单却重逾生命的承诺：

“好。”

一个字，斩断了所有不必要的言语，抚平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林序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在他心底落地生根。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了沈酌好几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小心地、轻轻地碰了碰沈酌没有受伤的左侧肩膀。动作一触即分，快得像是幻觉，却传递了一种超越言语的复杂情感——确认存在，传递温度，以及一种笨拙的安抚。

沈酌感受到了那瞬间触碰的重量，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全然的安心。

窗外，模拟出的星河静谧流淌，晨曦微露，预示着混乱之后的短暂平静。

无需再多言语。

在冷硬的规则与你之间，我选择了你。

而你将你的生命和信任，全然交付。

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初与最终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