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转亮,东边的启明星升起,烛灰调息得差不多了,带着白辞霜慢慢地游向岸边。
他化成人形将白辞霜抱在怀里,湿滑的白发搭在烛灰胳膊上瞬间干燥起来,烛灰轻轻掂了掂,白辞霜皱起眉头动动脑袋等贴到他胸膛复又松开,看到这里他嘴角上扬,藏住眼中暗意,沿着不见江平稳地向西边走去。
不见江的源头是覆着皑皑冰川的群山,是真正罕无人烟独属于妖兽的地盘。
那里最高的山被称为洛山,山顶终年积雪,融化的冰川从山谷滑下融化成水汇成河流,滋养各种灵植妖兽。
山下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其中一棵通体漆黑、格外高大,因为它扎根在洛山潭边。
这是烛灰出生的地方,他在这里生活十八年,不知道是哪个蛇丢了颗蛋,反正他破壳时只有自己一个。
潭水有些冷却灵气充足,烛灰修炼得很快,十八年就到了成丹境。每年春天他看到很多鱼游回洛山产下卵后再顺流而下,于是他决定离开这里顺着不见江去东海看看。
周围的妖兽很不解,但烛灰的决定一向是不容更改的,两年前烛灰刚进成丹境就非要去洛山山顶逛逛,可是山顶太冷,哪怕是生性属寒的妖兽也撑不住,他们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烛灰上山好几天后才疲惫不堪地回来。
众妖问他是不是山上的大妖为难你?
烛灰摇摇头,山上的大妖在发疯,风雪交加,冰川崩断,他差点被冻僵,从山上滚下来修养几天才好的。
妖兽们嘱咐完就走了,烛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山上有东西,可自己却错过了。
但他很快打起精神,山上没有他就下海,听闻沿着江水东去直达瀚海能见到蛟龙。
“蛇妖,你真的要离开?”一个水石花灵问烛灰。
旁边三五个妖兽是烛灰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他们围在潭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道:“你独占着洛山潭,灵气充裕修炼迅速,为什么非要四处奔走,现在竟然还想去东海?”
“没错,听说蛟龙都高傲自大,龙族更是高贵神秘隐世不出,他们绝对不会善待你的。”
烛灰扫过周围的妖兽花灵:“我只是去见见世面,洛山这点地方我都走过了,遇到危险我就回来。”
他没有说,每当他看见蓝天白云,碧水东流去的时候总觉得这一生空虚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
不是无边的修为,也不是无止的杀戮,是另一种柔软却又坚定的东西,烛灰想到时,总能不自觉地露出笑,那好像是他前世今生所寻的归处。
虽然说给朋友们,他们都觉得自己傻了。
眼见劝不住他,妖兽花灵们摇摇头回去了。
只有一只黑鱼妖和他争过地盘,斗得最凶,过段时间就要来找他打架,但一直打不过,烛灰常以小弟称呼。
某一次烛灰从其他蛇的嘴里把他薅出来之后,鱼妖仍不知感激,依旧时不时来找他麻烦。听到他决定陪自己一起去时,烛灰有些震惊。
“蛇妖,你离开我会无聊,在洛山呆久了,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正好和你结个伴,而且你修为比我高我还能安全些。”
烛灰看着鱼妖黑黝黝的脸,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虽然不解还是答应下来。
二妖沿江东去,一路顺流直下,偶尔在江边看到成群结队的人修来林中猎妖,他们两个就会在水底伏着,听他们谈各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比如哪个城的城主换人了,今年祝阙会被调回金都吗,大师姐修为又突破了。。。。。。
他们听完八卦继续向东,鱼妖问烛灰:“他们人修都有名字,我们也能变成人形,你想要一个吗?”
虽然不知道名字有什么用,但烛灰看着鱼妖的脸,不知怎么地从中读出期待于是生硬道:“想。”
“天地之气成形,人首蛇身,闭目暝,睁目昼被称为烛龙,”鱼妖看着烛灰,“我看人族妖族都喜欢龙,你可以姓烛。”
是你喜欢龙吧?从前整日嚷嚷着要跃龙门。
“可以干扰日月天地那是神,”烛灰无奈道,“不过大家都没见过烛龙,所以姓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龙衔烛可照九阴,名字不如叫燃、明或者照?”鱼妖又吐了个泡泡。
他沉默不语,在此刻心痛忽然,不由自主道:“烛灰。”
“不好啊,”鱼妖不赞同叫道:“听来往人说人族有一种被称为蜡烛的东西,烧尽之后就成黑色飞灰,这名字不好。”
他甩甩尾巴,却有一种摆脱命运的释然:“我觉得不错,我不欲以身为烛,燃照万物,只想做一把飞灰,风起成尘,自由自在;风落成泥,眠于花草。”
鱼妖说不过他,妥协了。
“那我的呢?”
烛灰看他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鳞,开口道:“玄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