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是兰桂思虑好了的。她觉着肃亲王这种人一定要法办,李疏的家人都在京城,不能因为保自己家,连累人家。为今之计,便是要有人顶了给李作尘下毒的罪名。
至于再往前的,她跟兰老夫人所想一样,横竖没证据,自己大不了当堂把爹的事儿也认下来,没证据的事儿,官衙查不出来,李疏想必,也不会,不会告密。
“桂儿。”李疏并没接兰桂的话,他只是在哭,等哭的差不多,勉强能稳住心神了,就放开怀中兰桂,继续握住人家的手。
“你跟我去见祖母,在请人把伯母和姐姐叫回来,我有事说。”
“你的意思,是,这事,便,这么过了?”
听得李疏说完,兰夫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谋逆,淫乱后宫,连他身上的王位都是亲爹害死了嫡长兄夺来的,这种人,圣上不法办,反而就,过了?
“祖父的意思,确实如此。”李疏此刻并不能全然明白,他只是跟兰家复述祖父临终之前手术那纸条上的内容。
兰夫人摇摇头,“该不是圣上他们的计策,要麻痹我们,随后那边儿法办了肃亲王,再回头追我们兰家的事儿吧。”
李疏低下头,半晌之后,才继续往下说。
“祖父信上说,我看见信鸽传信,意味着,他已经身死。我父亲留在京中,为天家善后。而我,自即日起,已经不是李家的人了。他让我跟您二位保证,此事至此已经完结,他一人之身顶了前事,我父亲,顶了后事。兰家现在,只要,只要料理了李作尘,和,和义庄,便可保安全。”
“料理义庄?”兰夫人声音挑了起来,“这话从何而来?”
“不负,出自义庄。”李疏抬起头来,“我给京中去信的时候,说不负原本有两幅方子,因为一种有毒,所以豆娘并未用过,先前怎么流到老肃亲王手中的,因为豆娘母亲去了,此事已不可考。此刻若不料理义庄,不负这么精妙的毒,难保没人惦记。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圣上还是皇后,只怕早晚要想起兰家,想起不负来。”
李疏当日写下这封书信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纠结。他自娘胎里生下来,因为幼年淘气,少年不羁,自问说谎无数。可这次的慌事关多条人命,他几次下笔欲说真话,却都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往事已矣,前面的都是该死之人,去,便去了吧。只李作尘不能让兰家再下手,错就是错,不能继续错下去。
兰夫人还有不解,但兰老夫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长叹口气,招手让李疏走上来,又拍了拍李疏的肩膀,就如平日拍兰麝姐妹三人一样。
“李作尘今日便送他去,义庄那里,今晚我亲自去一样,明日也能了解。”
李疏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把手中一张字条交给兰老夫人。
“这些银子,是,我家人送来的,现在都在县城里,只等我去接了,他们就立刻回京,去,给我祖父,办丧事。”
“你与桂儿去吧。”兰老夫人笑了笑,“这边,不用你们操心。”
全然不明所以的兰桂被李疏拖走了,这一日,她跟着李疏,先是去拿了李家送来的银子,然后带着李家送银子的家人去了驿站。
李疏狠下心,让自己堂弟带着帮肃亲王和李作尘来回传递消息的那两人即日进京,余下之人,他连打带吓唬,好在当日的懿旨只说了要他查办案件,并未名言是什么,所以余下人只知道京中肃亲王与李作尘同传书信,具体的事儿,也不知情。
另一边,兰麝与兰夫人虽然还不全然明白,但见兰老夫人神色安稳,便只听老夫人分派。
兰老夫人让她们直接去小院儿,言明今日必要送李作尘走,随后又告诉她们,莲花可留,蝶儿和那婆子如果确实知道的不多,便找人牙子,远远发卖。至于聂娘……
“当日麝儿既然决定终身奉养她,那便奉养着吧。可怜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神志昏聩,李家,想必也不愿意沾手麻烦。”
兰夫人和兰麝对视一眼,点点头,自去了。
等人都走了,兰老夫人方长叹口气。
玉娘走上来,给她斟了盏茶,又一下下顺着她的腰背。
“人老了,自己不中用,惦记的,也只有儿孙。”兰老夫人边说边摇头,这话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京中那位李老太医。
“豆娘那里?”玉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义庄昼夜燃着香烛,云儿又是小孩子,一时间没留神,走了水,也没办法。”兰老夫人扯了扯嘴角,“豆娘死后还被烧的面目全非,云儿虽然跑出来,但也受了不少惊吓。咱们家人多,便再分一个过去,照顾云儿,看守义庄吧。”
十日后
朱璃坐在茶楼里,刻意没撂自己所在这个雅间的帘子,听着外面人说话。
几天前,城郊一把大火,义庄大半的房舍都被焚毁,连带里面的十几具等待春日下葬的尸体,和义庄看守,也一并烧没了。
城中人听说那义庄原本是兰家捐助,现在兰家可怜那义庄里剩下的孤女,分拨了家中下人过去照管,又出银子把那些没全烧完的尸骨拉走一并焚烧了,又给义庄原看守下葬立碑,花了不少的银子,才完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