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野狗一直都有,义庄中的死人也从未断过,为什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自己调查后,野狗就去了义庄啃食尸体呢?
再说,那豆娘母女说自己是躲在屋子里才保全性命。
野狗身子壮硕,连棺材都能啃咬破烂,难道还撞不开那母女所住房屋的门窗么?
放着新鲜血肉不吃,去啃食腐尸,野狗难不成还怜香惜玉?
自己先到手的不负,和后到手的不负方子,都是出自义庄。
气味儿是一样的,但效用却不同。
豆娘母女和兰家都说那不负是给死人用的,所以兰老爷尸身带有不负的味儿很正常。自己上次给李作尘施针,刺破肉皮闻到不负的味儿,也可以用此来解释。
但那已经过去几日了,今日李作尘血脉里的不负气味儿越发浓郁,兰家总不能再说,是以为他要死,提前让豆娘来预备了吧。
而且李作尘口中还有鸡汤的气味儿,真为了死前净肠,还喝什么鸡汤?况且刚才兰麝才吩咐人去请豆娘母女,那就说明,豆娘这几日没来。
屋子里也没有别的地方有不负的味儿,就算旁人在此用不负煎汤,怎会做的那么干净?
不负根本不是给死人用的,兰家分明在说谎。
老王爷临死才跟肃亲王说出不负的秘密,那种情形下,说出来的秘密,一定是为了给儿子将来保命用,所以应该是真。而老肃亲王的那位嫡兄,死的也确实不明不白。
联想起兰家,和现如今躺在炕上人事不知的李作尘。
李疏只觉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兰家世代入赘的姑爷都是所谓的因病而亡,老肃亲王的嫡兄,也是如此!
而肃亲王笃定兰家有能杀人于无形的香,那就是说,兰家历代,都在用香杀人。
李疏自幼在京中长大,也染上了京中子弟的毛病,喜欢养些鸟虫。
这会儿他梳理出头绪来,便觉着兰家,宛如他年幼时养在笔筒里的螳螂。
雌性螳螂往往会在抱卵后,杀死雄螳螂吃掉。
当年的李疏很不理解,他曾问过祖父,祖父说,那是雌螳螂为了自保,也为了给肚子里的虫卵积蓄营养。
兰家的女人,便是螳螂。
到了此刻,李疏依旧不觉着那濒死状态下的李作尘是什么好人。他戕害亲生女儿,偷妻子娘家钱财在外包养妾侍。他为了当官不惜舍出妻子性命,勾结肃亲王和贵妃下毒谋害圣上。这条条罪状按照刑律都够死的,可这死,得死于王法条条,而不是死于兰家的挟私报复。
“姐姐。”
李疏放下茶盏长叹口气,招呼了一声兰麝。
兰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见。
李疏还想再说什么,耳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兰桂已经折返回来,她带来了玉娘和十几个下人。
那都是玉娘早就挑选好的,也是经历过兰老爷白事儿的人。
才一进院子,玉娘便让人忙碌起来。
院子里没用的家伙事儿都搬到仓房,另卸下两扇门板靠在墙边备用。
玉娘自己快步走进屋子,见到李疏眉头微皱,但很快便笑吟吟的给李疏行礼。
她是伺候兰老夫人的人,李疏不敢受礼,匆忙间站起身来,知道自己现在碍事儿,就赶忙退到了墙边。
“大小姐。”玉娘走到炕边,先看了看李作尘,而后拍了拍兰麝肩膀。
“大小姐莫慌,有我在呢。”
此时,兰麝派出去的那两个媳妇儿也已经赶了回来。
她们带回了几批白布、诸般祭祀用具,还有棺材铺的掌柜,那是要过来给李作尘量身上,再问问兰家预备买多少钱的寿材。
“都有些什么板子?”兰麝走出屋,站在院子里与棺材铺掌柜说话。
因为豆娘还没到,李疏紧跟兰麝,也出了屋子,就在兰麝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着。院子里人都在忙,没人注意他。
他听见兰麝在问棺材价格和是何种木头,接着,又听见兰麝极轻的一句。
“薄些不怕,也不用拿前些年就干好的。今年的新板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