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家言似乎丝毫不上心的模样,盛年不晓得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已经气极反漠然,一时间竟怔怔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不久前才那样气势汹汹地指着梁辰楠的鼻子骂,现在却束手无措的,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样子的盛年,只有程家言看得到。
良久,她才低下头,右脚脚尖磨蹭着地面,轻声说:“阿言……我……对不……”
他蓦地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封住最后面那一个字。
她诧异,抬了眼睛看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程家言松开手,轻轻捏了捏盛年的肩头,表情柔软下来,说:“你先上去吧,我和梁先生还有些话要说。”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梁辰楠,再抬眼看程家言。尽管心生惊慌,生怕梁辰楠会说些什么毁了她这么些天来的努力,却也只能点头。
“那,你到家了之后给我短信。”盛年揪了揪他的袖子。
程家言点头:“好,你上去吧。”
待盛年一步三回头地终于离开,程家言转身面向梁辰楠,敛色却又从容,沉声道:“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他虽然点头说好,但程家言到底失言了。
盛年守着手机直到很晚都没有收到程家言的短信。胡思乱想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她又不敢打给他,唯恐自己听到的,只是掐掉来电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盛年醒得很早,六七点钟的光景,大地才刚刚开始复苏,连天色都还带着迷蒙。
就这么躺在**不想动弹,盛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是一片混沌。
忽然手机传来两道清脆的“滴滴”声,盛年一惊,连忙拿起手机一看,正是自己盼了一整晚的短信。
依然是简短的一行字,俨然程家言的风格:“八点,楼下见。”
有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脑子里的混沌一下子全都消散,盛年一骨碌地坐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雀跃,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担忧。
一番穿衣梳洗之后,距离八点还有半个多小时之久,但盛年早已按捺不住,轻轻巧巧地出门下了楼。
然而没成想,当盛年小跳跃着来到楼下时,程家言居然已经立于对面的香樟树影之下。
今天是四月的第一天,空气中带着初春的湿润气息,但倒春寒的料峭也仍然没有走远,吸进肺里的凉意依旧。
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在清晨稀薄而又金灿的曦光之中,那些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罅隙,筛筛碎碎地洒落满程家言的肩头。他的发,在这样的沐浴之下变得那么的柔软,连眼角眉梢都不真切起来。
只是程家言这样太过美好的模样,忽然让盛年心慌了。好像之前曾经因为眼泪而模糊了程家言的背影一样,这一次,那种慌乱肉跳的感觉再次来袭。
她小跑到他跟前,不觉额头上竟已经冒出了一层蒙蒙的细汗。带着浅促的呼吸,盛年望着程家言墨漆的眼睛,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抬手,轻轻帮她抹去额头上的汗,并没有直接应答她,只说:“跑这么急做什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眼巴巴地盯着他,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程家言微微地笑了,是那种一直到达眼底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弧线的阴影,好久,他都没有再用这样的神情凝视过她了。
心一阵狂跳,盛年只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地响起,说:“Liv,过几天有空的话,陪我去大连看看海吧!”
她忙不迭地点头:“有空,当然有空!”
可以和程家言一起出去旅行是她想了很久的愿望,而今能够实现,盛年怎么会不欢欣鼓舞呢!她甚至心里在偷偷窃喜,是不是和程家言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然而程家言的下一句话,却让盛年的血液瞬间冰冻。
他还是那样微微笑着,继续说道:“算做我们的最后道别。”